裁员通知来得毫无预兆。
"不是你的问题，"总编将辞退信推到顾若安面前，表情为难，"整个文艺部都裁掉了，连老张都没能留下。"
顾若安静静地接过信封，指尖在烫金的出版社logo上。七年了，她以为己经习惯了职场的起起落落，但此刻胸腔里那股钝痛还是让她呼吸困难。
收拾工位时，同事们的目光像无形的针刺在她背上。走出大楼，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顾若安站在台阶上，望着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
"需要搭车吗？"
熟悉的黑色奔驰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陆瑾泽的脸。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格外分明。
顾若安拉开车门，扑面而来的是温暖的气息和淡淡的雪松香。陆瑾泽什么都没问，只是递给她一杯热可可，杯身上印着她常去的那家咖啡店的logo。
"想去哪儿？"他问，声音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不知道。"顾若安茫然地望着窗外，热可可的甜香在鼻尖萦绕。她突然想起七年前离校那天，也是这样茫然无措的心情。
陆瑾泽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突然调转车头。他们穿过拥堵的市区，驶上郊外蜿蜒的山路。顾若安没有问要去哪里，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渐变的景色——高楼大厦逐渐被苍翠的山林取代，喧嚣也被鸟鸣覆盖。
车最终停在一处观景平台。夕阳西下，整个杭州在暮色中渐次亮起灯火，像一片璀璨的星河。
"看那边。"陆瑾泽指向东边，"那是国贸，你常去采访的地方。"又指向西边，"那是中关村，我创业开始的地方。"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座城市很大，但我想和你分享的，从来不止是工作。"
顾若安转头看他，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她突然意识到，这七年来，陆瑾泽一首在用自己的方式参与她的生活——那些恰到好处的留言，那台及时出现的电脑，甚至此刻这杯温度刚好的热可可。
"那台电脑，还有那些留言..."她轻声问，"你一首在看着我？"
"不是监视，"陆瑾泽转过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是守望。"
他解开手机锁屏，点开一个加密相册。里面全是顾若安这些年的照片——她在签售会上微笑的样子，她撑着伞在雨中奔跑的背影，她坐在咖啡厅角落专注打字的侧脸...每一张下面都标注着日期和地点。
"这些..."顾若安的声音微微发抖。
"我出差时会特意绕道。"陆瑾泽的手指划过屏幕，"杭州那次，我在你常去的咖啡馆坐了一整天，但没勇气进去相认。"
照片翻到最后，是前几天顾若安伏在办公室睡着的样子，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她这才注意到，陆瑾泽的拍摄角度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看清她的表情，却不会打扰她的生活。
下山时，顾若安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自称是"字里行间"文化传媒的人力总监，邀请她明天去面试主编职位。
"字里行间？"她惊讶地重复，"就是那家..."
"咖啡厅的总公司。"陆瑾泽接话，嘴角微微上扬，"他们正在组建新的文学团队。"
顾若安盯着他看了几秒："你推荐的？"
"我只是告诉他们，"陆瑾泽转动方向盘，驶入主路，"有个优秀的女记者刚好在找工作。"他顿了顿，"决定权永远在你手上。"
夜色渐深，车内的暖气发出轻微的嗡鸣。顾若安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接受了这份工作，会经常需要去上海总部。"
陆瑾泽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骨节微微发白："上海...挺好的。"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顾若安转过头，首视他的眼睛，"陆瑾泽，这七年，你有交过女朋友吗？"
车突然一个急刹，停在路边。陆瑾泽解开安全带，转身面对她。街灯的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没有。"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因为每次我想尝试move on，都会梦见图书馆西楼的那朵小野花。"
顾若安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偷偷把一朵小雏菊夹进他的课本；想起他后来每天都会在她的座位上放一朵不同的野花；想起那些花瓣最终都被他收藏在一个檀木盒子里...
她慢慢凑近，在陆瑾泽唇上轻轻一碰："我也是。"
这个吻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但陆瑾泽的反应却像被电流击中——他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扩大，双手悬在半空，似乎不敢置信。
顾若安退开一点，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怎么，七年不见，连吻都不会接了？"
话音未落，陆瑾泽己经扣住她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来。这个吻带着七年积攒的思念，炽热得几乎要将她融化。顾若安抓着他的衣襟，指尖能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陆瑾泽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仍有些不稳："明天我陪你去面试。"
"不用..."
"不是干涉，"他打断她，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只是想告诉你，无论选择什么，我都会在这里。"
顾若安望着他认真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守得云开见月明"。七年的分离，七年的守望，终于在这个平凡的夜晚，迎来了转机。
"好。"她轻声答应，然后再次吻上他的唇。
车窗外，杭州的夜色依旧繁华喧嚣。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只剩下两颗终于找到归途的心，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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