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鼻腔深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带来沉闷的钝痛,仿佛有巨石压在肋骨上。后脑勺的剧痛更是连绵不绝,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骨内反复搅动。喉咙干得如同龟裂的河床,每一次吞咽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沈清欢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惨白的天花板,单调的吸顶灯,悬挂在支架上的透明药液袋,还有连接在自己身上、蜿蜒如蛇的各种管线——心电监护的电极片紧贴皮肤,冰凉的触感清晰无比;氧气管插在鼻孔里,带着怪味的氧气强行灌入;手背上埋着留置针,药液正缓慢而持续地滴入血管。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具身体的脆弱与濒临破碎。
这里是……医院?ICU?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狂风撕扯的破布,混乱地翻涌着。冰冷的灵堂,旋转的楼梯,继母林雪柔虚伪的啜泣,父亲沈明达冷漠烦躁的眼神,还有……沈子轩那张年轻俊俏、却带着恶毒与快意的脸!是他!是他狠狠推了自己一把!那失重坠落时看到的,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得逞的狞笑!
愤怒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冲垮了身体的剧痛与虚弱。属于“沈清欢”的懦弱、恐惧、绝望,在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怒面前,如同烈日下的薄冰,寸寸碎裂、消融。
她不是那个任人欺凌、连母亲怎么死的都不敢深究的可怜虫!
她是澜玥!是统御百兽、生杀予夺的兽界女王!即便王座崩塌、晶核破碎,她的意志,也绝不容蝼蚁践踏!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溢出。强行凝聚意志带来的冲击,让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如同绷紧的琴弦,几乎要断裂。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机械音,突兀地、清晰地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兽王归途’系统激活。】
【宿主:沈清欢(澜玥意志融合体)。】
【核心任务:晶核重塑(0.1%)。】
【状态:濒死(重度颅脑损伤,多脏器功能受损)。】
【可用积分:0。】
【身体修复基础需求:10000积分。】
伴随着这声音,她的视野猛地一阵扭曲、晃动。那些模糊的医疗设备、惨白的墙壁仿佛被一层半透明的光幕覆盖。光幕之上,清晰地浮现出几行冰冷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字体和数据条。
最上方是“晶核重塑”西个大字,后面跟着一个几乎看不见任何填充的惨淡进度条,孤零零地显示着【0.1%】。下方是各项数值:【权财值:0】、【征服值(正面):0】、【征服值(负面):0】、【复仇值:0】、【积分:0】。最后一行刺目的红字:【身体修复需求:10000积分】。
这就是……积分系统?晶核重塑?0.1%?
澜玥的意识冰冷地审视着这个界面。一种被束缚、被量化的屈辱感油然而生。曾经动念间移山填海的力量,如今竟被压缩成如此可悲的数据条?要靠什么积分去换取生存?
活下去。冰冷的意志如同磐石,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不甘与屈辱。活下去,才有清算一切的可能!这0.1%,就是起点!
就在这时,ICU厚重的隔音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隙。一个染着嚣张银灰色头发、穿着紧身潮牌T恤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溜了进来。是沈子轩!他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关切,眼神却西处游移,最终贪婪地、带着恶意地落在了沈清欢身上,尤其是她手背上埋着留置针的位置,以及连接着监护仪的导联线。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脚步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停在床边,俯下身,凑到沈清欢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弄:
“哟,我亲爱的姐姐,命还挺硬啊?这么高摔下来都摔不死你?”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令人作呕的凉意,似乎想“不经意”地去碰触那留置针的连接口,或者……那些看起来脆弱无比的生命线缆。
“你说,要是这针不小心松了,或者这线被扯掉了……你这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是不是又得交代了?”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反正医生也说你情况危险,随时可能……嗯?意外嘛,谁说得准呢?”
恶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沈子轩的手指,离那些维系生命的管线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觉到指尖下这具身体的微弱起伏。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氧气管接口的刹那——
床上那具原本毫无生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呼吸的身体,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沈清欢那种怯懦、茫然、带着痛苦和恐惧的眼神。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万载不化的寒冰骤然碎裂,迸射出熔岩般炽烈的金光!那光芒并非实质,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恐怖威压,冰冷、暴戾、睥睨万物!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在死亡的边缘猛然睁开了毁灭的眼眸!
沈子轩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那一刻被彻底冻结!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形容的巨大恐惧如同冰水般从头浇下,瞬间淹没了他!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白骨王座,看到了自己被撕碎、被吞噬的恐怖景象!那眼神……根本不是人!是怪物!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鸣般的抽气声,伸出的手触电般猛地缩回,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哐当”一声撞翻了旁边的不锈钢医疗推车。车上的器械、药瓶稀里哗啦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你……你……”沈子轩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指着床上的人,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那一眼,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胆气。
【成功震慑沈子轩!引发‘深度恐惧’!】
【征服值(负面)+5!】
【复仇值+10!】
【获得初始积分:15!】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澜玥脑海中响起。
澜玥(沈清欢)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双燃烧着金芒的琥珀色异瞳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纯粹的、令人胆寒的冰冷与不屑。仿佛在看一只在自己脚边狂吠,却随时可以一脚碾死的蝼蚁。
身体的剧痛依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后脑的伤口。强行凝聚意志爆发的反噬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胸口窒闷欲呕,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但她死死咬住牙关,将所有的痛苦和虚弱都压在喉间,只让那双眼睛,燃烧着不屈的、冰冷的火焰。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插管的手,手背上还贴着胶布固定着留置针。动作僵硬而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指向病房的门。
没有声音,只有眼神和动作。
滚出去!
沈子轩被这无声的指令吓得魂飞魄散,那眼神如同实质的刀锋抵在他的喉咙上。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连滚爬爬地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向门口,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魔鬼在追赶。他甚至忘了去扶起被他撞翻的推车,狼狈不堪地拉开厚重的门,一头撞在外面闻声赶来的护士身上,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护士被撞得一个趔趄,惊愕地看着沈子轩仓皇逃窜的背影,又探头看向ICU病房内。
只见病床上,那个刚刚经历过生死大劫的沈家大小姐,不知何时己经睁开了眼睛。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冷汗,呼吸微弱而艰难,连接在她身上的监护仪发出平稳而有规律的“嘀嘀”声,似乎刚才的混乱只是错觉。
然而,当护士的目光对上那双眼睛时,心头猛地一跳。
那双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此刻因为虚弱显得有些黯淡,但瞳孔深处,却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仿佛历经沧桑、看透生死的沉寂?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平静得可怕,与她那年轻脆弱的面容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护士甚至觉得,在那平静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心悸的威严?
“沈小姐?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护士定了定神,连忙走进来,一边快速检查着监护仪数据和各种管线是否完好,一边关切地问道。她注意到地上散落的器械,皱了皱眉,“刚才……沈少爷他……”
“他……不小心……碰倒了……”沈清欢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难以掩饰的痛楚。她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护士,眼神里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属于“沈清欢”的茫然和脆弱,与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冰冷威严判若两人。“……水……”
护士的疑虑在看到沈清欢此刻极度虚弱痛苦的模样后,很快被打消了。也许是自己看花眼了?沈少爷毛毛躁躁的,不小心撞翻东西吓到了刚醒的病人也很正常。她赶紧倒了温水,用棉签小心地沈清欢干裂的嘴唇,又用吸管喂了她几小口。
温水流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缓解。澜玥(沈清欢)顺从地配合着,垂下眼帘,掩去了瞳孔深处所有的冰冷与算计。她需要时间,需要适应这具破碎不堪的躯壳,需要弄明白这个所谓的“兽王归途”系统。
意识沉入脑海,再次清晰地“看到”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
【晶核重塑:0.1%】
【积分:15】
【身体修复需求:10000积分】
【征服值(负面):5】
【复仇值:10】
刚才那一眼,只换来了15点积分和可怜的0.1%进度。而修复这具濒死的身体,需要整整一万积分!前路漫漫,荆棘密布。
澜玥的意志在虚弱与剧痛中燃烧着。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沈子轩的恐惧只是开始,林雪柔的伪善,沈明达的冷漠,沈雨柔的恶毒……所有施加在这具身体上的痛苦与背叛,都将被十倍、百倍地清算!
还有那五个名字……傅临渊、顾西辞、陆昭野、周予白、江砚……系统界面上,代表他们的位置还是一片灰暗。他们是猎物,是棋子,是通往权财巅峰的踏脚石,也是……晶核重塑的养料?
身体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挣扎。澜玥(沈清欢)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一种假寐的状态,节省每一分力气。脑海中,兽界王座崩塌的烈焰与灵堂冰冷的血色交织,最终都化为一个冰冷而坚定的信念:
以这残躯为熔炉,以复仇为薪柴,燃尽这污浊人间!她失去的王座,必将在这现代文明的废墟之上,以血与火重铸!
监护仪的“嘀嘀”声,成了这寂静病房里唯一的背景音,仿佛在为一场注定腥风血雨的征途,敲响初始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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