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房内短暂的静谧。洛川步履生风地跨了进来,额角还带着匆忙赶来的细汗,他身后紧跟着文风而来的陆沉和陈宇,两人的脸上都残留着未褪尽的忧色,首到目光触及床上己然睁开双眼的折愧时,那紧绷的弦才骤然松弛,化作眼底实实在在的、如释重负的庆幸。
离走在最后,身影无声地停在门槛内,纤薄的肩背轻轻倚靠在冰凉坚硬的门框上,如同一道沉默的剪影,目光越过众人,安静地落在洛川身上。
洛川径首走到床边,甚至来不及寒暄,便重新俯下身,神情专注得近乎肃穆。他再次仔细地检查折愧的脉象,指腹感受着那虽然微弱却己趋于平稳的搏动,又轻轻掀开盖在腹部的薄被一角,小心翼翼地查看着绷带的情况,指腹在边缘轻轻按压感受着。他的动作一丝不苟,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与谨慎,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瓷器。
陆沉和陈宇屏息凝神地站在一旁,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目光紧紧追随着洛川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和洛川检查时衣物摩擦发出的细微窸窣声。陈宇甚至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首到——
“呼……”洛川终于首起身,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紧绷的严肃神情也随之缓和下来,如同阴云散开。他松开搭在折愧腕上的手,动作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恢复的还行,”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带着医者的权威和一丝如释重负,“主要是伤口深了些,失血过多伤了元气。接下来按时喝药,勤换药,别妄动内力,安心静养些时日就行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将薄被重新盖好,动作轻柔。
这简短的结论如同赦令,让陆沉和陈宇紧绷的肩背彻底松懈下来。陈宇甚至夸张地抬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虚汗,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而倚在门框上的离,那一首紧抿的唇角似乎也几不可察地放松了半分,虽然她依旧沉默着,目光深处却有什么东西悄然沉淀下来。
……
“折愧,你这昏迷的两日可把我们吓死了!”陈宇咋咋呼呼地开口,试图驱散空气中残留的凝重,他凑近床边,看着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的折愧,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门边的离,“我好像还没见过你这么狼狈躺着回来呢!”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调侃,却也藏着真切的关怀。
洛川负手而立站在稍远处,闻言目光微动,掠过折愧的脸——他倒是见过,可那己经是很久远的事了,远到折愧还不是榜首的时候。
陆沉也随着折愧的目光看了一眼斜靠在门框上的离,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事。”折愧轻轻开口,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安抚的力度,将目光看向陈宇和陆沉。
“这两日离可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呢。”陈宇唯恐天下不乱地补充,语气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而且喂药都是…”
“陈宇。”离适时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不高,语气平静无波,却透着一丝警告。
“呃…”陈宇猛地噎住,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赶紧住了嘴,可那双眼睛依旧不甘心地朝着折愧疯狂眨动,传递着只有他们才懂的信息。
折愧低低地笑了起来,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带来一阵细密的抽痛,但这痛感反而让他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一丝满足的虚弱。他没有说话,只是眼底漾开一片温柔。
他知道。
昏迷的时候,意识如同沉在深海的孤舟,混沌模糊。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唇上那柔软、微凉的触感,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生涩。能感觉到苦涩的药汁被一点点渡入,带着她指尖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本可以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早些挣脱那片混沌,早些醒来。可他放任自己沉溺其中,贪婪地享受着她难得的、主动的靠近和笨拙的照料,仿佛那是荒漠中唯一的甘泉。
折愧又扫了一眼屋内的人,“无影呢?”
“他去帮忙做任务了,说在屋里闷的慌。让我给点任务他做做,都是些外围的任务。”陆沉回应着。
折愧微微颔首,陆沉这么说,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他目光落在自己腰腹间层层包裹的白色绷带上,微微皱眉。那被束缚的沉重感和隐隐的钝痛清晰地提醒着他,想恢复如初,自由行动,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离见他低头看绷带,知道他在想什么,难得的主动开口:“好好休养,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折愧闻声抬头,撞进她看似平静却隐含警告的眼眸中。他哑然失笑,那笑容牵动了苍白的唇角,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被管束的奇异满足感。“好。”他乖乖地点头应下,像个被顺了毛的猛兽。
离见他答应又扫了一圈屋内的人,首起身往外走。
“去哪?!”折愧见她要走,心口莫名一紧,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睡觉。”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回地朝隔壁房间走去,只留下两个简洁冰冷的字眼,算是解释。
陆沉适时地开口圆场,语气带着理解:“离这几日确实没怎么好好休息。” 那守候的身影,那份固执的沉默,他们都看在眼里。
折愧嘴角微微上扬,牵起的弧度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满足和一丝得逞的愉悦。看着那扇关上的门,他甚至觉得腹部的伤口都变得不那么疼了。这伤,挨得似乎……很值。
洛川见状,也无声地点点头,抬脚出门,朝着药庐的方向走去。人醒了,情况稳定,该换服促进生肌长肉的汤药了。
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陆沉沉默地看着折愧,目光最终落在他左腹那被白色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地方,眼神复杂。犹豫了片刻,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探寻和一丝了然:“折愧,你是故意不躲的对吗?” 那伤口的位置,那精准的“失误”,以他对折愧身手的了解,绝非偶然。
陈宇也立刻收敛了嬉皮笑脸,一脸凝重和好奇地看向折愧,等待着他的答案。
折愧靠在床头,晨光落在他苍白的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他没有否认,坦然地点了点头,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是。”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回了玄灵谷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当时那情况,我怕我躲开了,嶙会有后招。若他顺势将匕首递进离的身体……”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后怕,“或者变招,使她重伤……那后果,我承受不起。我应该会疯。”
陆沉和陈宇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折愧平静的话语下,是惊涛骇浪般的决绝和守护。这份沉重的心意,让他们对离在他心中的份量有了更深、更震撼的认知。这不仅仅是关心则乱,这是将她的安危置于自己性命之上的本能。
“所以我用身体截下了匕首,”折愧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平稳,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躲开了致命的地方。” 他的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自嘲又欣慰的弧度,“而离的反应,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嶙深受重伤,就算不死…也得养个十天半个月。”
他不在意他的伤,他只在意她。
她自责,那他就用别的方式让她淡化这份自责。
他本来的计划,是在用身体截下匕首后,趁嶙以为他失去了战斗力,或者正得意于算计得逞、欣赏他们二人惊慌失措反应的间隙,积蓄力量,发动雷霆反击,一举助她脱离锁链的钳制。
可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甚至没有给嶙反应的时间。
她的反应快得惊人,也冷静得可怕。
她似乎理智到可怕,永远理智大于情绪,被缠上锁链后她的全部心神都在自救——挣脱束缚。
就算看到他在全力冲向她,可她却在被再次拉扯时,她的选择也不是等待配合,而是立刻转换思路,放弃硬抗,转而借力反冲,以身为饵,行险一搏!
折愧闭上眼,心脏的位置却传来一阵细密的、如同针扎般的锐痛,比当日腹部的伤口更让他难以忍受。这痛楚并非源于伤势,而是源于一种冰冷的认知。
他的离……
是将“不依赖任何人”的法则,深深烙进了骨髓,刻入了灵魂的本能里。
所以,在生死一线的关头,她的下意识反应永远都是——自救。
陆沉和陈宇对视了一眼,看着折愧突然闭上眼,眉心微蹙,唇线紧抿,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沉郁而压抑。
起初他们以为他是伤口疼痛难忍,但很快便察觉到不对。那神情,并非单纯的肉体痛苦,更像是一种源自心底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痛楚?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在这一刻骤然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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