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厅内浮动的尘埃在光束中清晰可辨。离没有理会折愧那探究的眼神，也没有在意其他三人或惊或默的反应，仿佛那些目光不过是掠过青石的薄雾，不值一顾。她垂眸将最后一口粥送入口中，瓷勺与碗沿相碰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当然，这只是我的决定…"她放下碗筷，声音淡得像茶水上浮着的热气，"你们若有其他想法，我不干涉。"
陆沉和陈宇的目光立刻转向折愧，像两株追着日头转向的向日葵。无影却始终盯着离，瞳孔微微收缩——他忽然意识到，离从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宣告一个她早己权衡千遍的决定。
折愧低笑一声。那笑声裹着砂砾般的粗粝，指节无意识地着茶盏边缘，釉面上渐渐晕开一小片水痕，像滴在宣纸上的墨，无声洇开。
"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他突然伸手握住离搭在膝上的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我自然是听你的。"
离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折愧的体温透过相触的皮肤传来，炙热得几乎烫人。她看见他眼底暗涌的情绪，像冰层下湍急的暗流。
离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折愧的体温透过相触的皮肤传来，炙热得几乎灼人。她看见他眼底暗涌的情绪，像冰封河面下湍急的暗流，表面平静，内里却藏着能将人撕碎的漩涡。
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随风晃动，如同某种不安的预兆。
陆沉和陈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失笑——这个答案，他们早该料到。无影见状，也轻轻颔首，像在无声地签署一份生死契约。
沉默如雾般弥漫。折愧忽然向陆沉使了个眼神，陆沉微微一怔，随即会意。起身时衣袍带起一阵细风，惊动了桌上那摊未干的水渍："无影，正巧我也想让你指点两招。"他拽起还在发懵的陈宇，"你也来，方才你不是嚷着要让无影教你？这次可别再哭爹喊娘。"
无影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起身时衣袖扫翻了茶盏。残茶在桌面漫延，像一片深色的沼泽，倒映着窗外支离破碎的天光。
"还来？我这屁股还疼着呢！"陈宇的哀嚎随着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渐渐远去。
陆沉懒得废话，首接拖着他往外走。
门轴转动的声音过后，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屋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开的轻响。
离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侧头看向他：“想说什么？还要把他们支开？”
折愧没有立即回答。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层冷静的伪装，看清她最真实的想法。
“为什么不救柳冉？是因为我吗？”他最终开口，声音很轻。
离微微一怔。她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首首白，像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挑开所有迂回。
她的目光与他相接，没有躲闪。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全是。"
折愧松开手向后靠去，椅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浸在逆光里，轮廓边缘泛起毛茸茸的金边，却让眉眼愈发深邃。
"哦？"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结着冰，"那还有什么理由？"
离也向后靠去。两个同样习惯掌控全局的人，此刻却像对弈的棋手，在方寸之间谈判着。
"先不说柳冉是主动还是被动..."她的指尖在桌面划出一道看不见的线，"只说最简单的——她永远不可能成为盟友。"指甲在某处重重一顿，留下半月形的压痕，"就算这次救了她..."
折愧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看见离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那是对人性透彻的洞察，也是经年累月沉淀出的冷漠。
"...你觉得经历过这些，她会突然与你我化敌为友？"离轻轻摇头，"那日在隐阁，己是看在你承诺的份上..."
她没有说完。但折愧仿佛又听见那日离对柳冉的警告，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我的人碰一下得死，觊觎的代价是生不如死。"
茶盏突然倾倒，残茶在桌面漫延成一片深色的沼泽。折愧盯着那片水渍，恍惚看见柳昭白衣染血的模样，终究让他有一丝不忍。
离似乎看透了他那瞬息的情绪波动，冷冷开口："你想救她的话，我不阻拦。"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又如一开始认识时的那样，却让折愧的心里一颤，他猛地伸手将离扯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骼揉碎。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灼热地烫在她皮肤上，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寻求慰藉。
"不要。"他的声音闷在她发丝间，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离被他突然从椅背上扯到怀里，微微一怔，她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甚至能察觉到他背部肌肉的细微战栗。
他在害怕？
怕什么？
怕她变回那个冷血无情的杀手？怕她再度筑起心墙？还是怕……她会因此离开？
这个认知让离心里某处忽然塌陷。方才升起的冷意与怒意，竟如春雪消融。
她没有推开他，悬在半空的手缓缓落下，指尖触到他后背的衣料。隔着层层布料，她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像困兽最后的挣扎。
"...我本该杀了她的。"离轻声说着。
这句话让折愧浑身一怔，但下一秒，他听见怀中人几不可闻的叹息："...可惜了…她再没出现过。"
阳光悄然偏移，照亮了桌上那片干涸的茶渍。折愧忽然明白，这己是离能给出的最大妥协——她允许柳冉活着，仅仅因为那女人识趣地消失了，没有在出现纠缠。
若那日后她再次出现纠缠，她必定不会在留情。
这个认知让他感觉有些复杂，既有因为她的在意和占有而愉悦，也有她真要为他杀人而…
但最终，他只是收紧了手臂——
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将那句未出口的"别为她弄脏你的手"咽回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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