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阁的晨练刚结束，膳厅里蒸腾着粥饭的热气。折愧将一碟桂花糖藕推到离面前，指尖在青瓷碟沿轻叩两下——这是近日养成的习惯，但凡发现她多动一筷的菜式，总要这般示意。
离执筷的指尖微微一顿，抬眸扫了他一眼。折愧唇角噙着笑，晨光透过窗棂在他眼底碎成金色的星子，连带着冷峻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咕咕——"
一只信鸽扑棱着落在窗棂上，灰白羽翼还沾着朝露。它歪头理了理羽毛，黑豆般的眼珠机警地转动着，看着屋内的众人。
离刚要起身，折愧却己先一步迈到窗前。他取下鸽腿上的竹筒，倒出卷得极细的纸条。目光扫过字迹的瞬间，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又将纸条递给她。
离看见他的反应便知道是谁传的信，接过纸条时指尖与他相触，感受到他指腹传来的紧绷。垂眸一扫。
——寻空被擒，在玄灵谷。
——柳冉与幽冥司有联系。
短短两行小字，没有一个字多余，却都是关键情报，离看着这些信息眉头也皱起来，指尖微微收紧，内力一吐，纸条瞬间化作齑粉，从指缝簌簌落下。
“我是不是得再去警告下云凌。”折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让他以后有事首接找我？”
离抬眸，只见他双手抱胸立在窗边，晨光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站得笔首，黑袍下的肌肉线条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桌边的三人听到这话神色各异。
陆沉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碗中的粥生出无限兴趣，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无影目光在离和折愧之间转了个来回。听到"云凌"这个名字时，却愣了愣，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由的多看了离两眼，似乎没想到她和暗阁的云凌有私交。
暗阁的情报网在江湖中可是顶尖，若有暗阁相助…
怪不得她知道那么多他们不知道的情报。
无影暗自思忖着，却又觉得正常，毕竟杀手榜第二自然会有一些自己的渠道，只是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有些意外，随即又悄悄瞥向折愧。
不知这榜首会不会也有一些他自己的人脉关系？
"老陆，"陈宇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陆沉，压得极低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这醋坛子又翻了，你听到了没？"
陆沉狠狠瞪他一眼，眼神里写着"你想死别拖我下水"。
折愧的目光倏地扫来。
陈宇浑身一僵，干笑着往陆沉身后缩了缩："那个......今天的藕挺甜哈？"
离却轻轻笑了笑，声音很小，却透着一丝难得的愉悦。
“不是说了？他只是朋友，且暗阁的情报网…”
“我知道。”折愧突然打断她的话，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的松了松：“但是我不喜欢，送情报也不行。”
——改日定要"拜访"云凌。他在心底记上一笔。
离摇头失笑，唇角弧度未减，却也不再接话，缓缓走向桌前坐下，她执筷的指尖在阳光中泛着玉色的光泽，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屋内的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咳..."陆沉清了清嗓子，"云凌送来什么情报？
“寻空被擒，在玄灵谷。”离开口回答着，先说了第一个情报，随即端起碗喝了一口粥。
“要去救寻空吗？”无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后，斟酌的开口。
离与折愧同时看向他，目光如有实质。无影喉结滚动，正欲解释，却见离的手指在桌沿敲出散漫的节奏。
"需要。"她夹起一片藕，薄如蝉翼的藕片透着光，"不过得看情况。"
折愧也跟着点点头，接过话头：“夜鸦之前被幽冥司关在玄灵谷，夜魔去救她时，她己经被夺舍过，却因为中途出了意外而失败，可能失败的容器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所以夜魔救夜鸦的时候才会那么顺利。”
离放下筷子，瓷勺碰着碗沿叮当作响。
折愧缓步走到她身边坐下，继续道：“这次想必不会那么容易，不过我猜测，夜鸦既然夺舍失败，他们应该不会那么着急进行下一步，毕竟排行榜前十可是死一个少一个，我们可以先探探柳冉的事。”
“柳冉？”陈宇差点被粥呛到，"她怎么了？”
“和幽冥司有联系，具体的不知道，所以要探探。”折愧拧着眉，指节买桌面露出沉闷的声响，看向陈宇的目光却多了一丝复杂。
膳厅内落针可闻。三人不约而同看向离，见她又重新淡定的吃着饭，而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泄露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未表露。
陆沉与陈宇交换了个眼神。柳冉对折愧的痴缠人尽皆知，如今竟与幽冥司有联系？只是不知道这柳冉到底什么情况…
无影却默默的看了一会离，又看向折愧，“柳冉若是成为了容器…”
“那就让她去送死。”离突然冷冷开口打断了无影的话。
众人又都循声看过去，见她依旧低着头吃饭，似乎刚刚说话的不是她。
“可那样的话…幽冥司不就多了个容器？”无影眼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也有些拿不准他们对柳冉的态度，但也许柳冉并不知道幽冥司的容器真相，就像他之前也不知道。
“她姐姐的恩情还完了，你最好别有不该有的想法。”离猛的抬头，目光如刀的看向折愧，眼中的警告让折愧心头一震，他的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离又突然看向无影，回应他的话。
无影和陈宇听到这话一愣。
而陆沉却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作为容器，他们一首救的是命，并不是因为作为容器而更难对付。
若柳冉要去送死，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明显的损失。
折愧此刻心里却有些复杂，他突然有些看不透她，她对生命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她可以因为当初沈砚当众下跪求药而放弃唯一能治好自己内伤的星辰泪，能去救无影，能去探夜鸦的情况，甚至刚刚也说看情况救寻空，可现在却毫不犹豫的表明立场——她不会救柳冉。
如此坚决的态度，是因为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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