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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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骸骨

 

“今天是2012年12月2日。”

“11月30日发生的‘江陵第三中学师生集体晕厥事件’震惊了整个社会,而根据警方初步判断,确定是学校食堂瓦斯泄漏而导致学生吸入过量有毒气体,再加上强烈太阳辐射而导致的集体中暑现象。现有关部门已介入调查…”

少年无心再听下去,于是转动按钮将收音机调到了另一档音乐电台。

收音机发出吱吱的电流声,有时放出舒缓轻柔的圆舞曲,有时敲响劲爆炸裂的摇滚奏,有时送来端庄典雅的交响乐,有时轻弹轻松愉快的现代歌。

伴随着百变的曲调,少年也从睡眠带来的昏胀感中恢复了过来。随即,那变得迟钝的脑子也运转了起来,使得樱月千彦开始审视起了自已的现状。

短短的一周,自已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两次被从鬼门关里拽回来,和两名奇怪的‘魔术师’签下了契约,甚至还和一骑从者来了场真真正正的对决…

“这还只是开始吗?…”少年开始为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感到担忧。

又是一个周末,也是和之前一样的天气,一样的房间,可是所处在其中的人,他的心境却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少年不由的会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去教会帮忙,是不是就不会遭到Assassin御主的攻击了?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理会在路上偶遇的少女并试图理解现状,自已是否还能过上那种平静的生活?

或者如果在死亡跟前选择放弃,是不是能更轻松一些?…

“御主。”

少年的心脏慢跳了半拍,刚才沉浸在过去当中的他,完全忘记了此刻的房间并不只有他一人。

收音机中,那抒情的情歌让人陶醉。

千彦抬头看去,占星者那俊俏靓丽的脸庞便出现在他的眼中。

只是这一次,她好像有些许的不同。

依旧是那样洁白如纱的古风长裙,依旧是那样端正有礼的举动,依旧是那样婀娜娉婷的身姿。

是哪里不太一样?

少女静静地正坐着。那初见时阴翳的双眼中已洒满了星辰,原先磕绊的言语变得流畅无比,先前僵硬的四肢此刻也同样温润似水。

歌曲渐入高潮,情感之强烈,正如少女原先如坚冰般不苟言笑的表情在下一秒得到融化,嘴角微微扬起———

她直直望向对方,几天的接触下来,自已或许真的可以将自已的一切托付给眼前的这位少年…

不对,所谓从者,就是要与自已的御主之间毫无保留,共同夺得胜利的存在!

自已,现在非常尊敬面前的这名男性。

在象征顶点的音符响起之时,少女也将自已的情感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去。

这已经是现在她所能做到的,对于一个人最大的善意。

此刻的她,甚至在闪闪发光!

“早上好,御主。”

少年曾不止一次想象过占星者笑起来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但直到亲眼看到后,他才意识到自已的想象力是有多么的贫瘠。他甚至无法用文字来形容,只能将第一反应脱口而出———

“很漂亮…”

“我…吗?”占星者愣在原地,她只是道了一句早安,完全没有想象到这突然的赞扬会让人如此猝不及防。

但仅仅在极短时间内,她便调整好了自已的心态。不过她脸上的微笑并没有消失,反而是多了一份氤氲开来的感谢。

“谢谢您的夸奖。”

在此之后,二人无言,空气变得有些微妙,少年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已说了些奇怪的话,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他感觉自已的体温在升高,后悔刚刚没有打开房间里的窗户。

要是再像现在这样下去,自已或许真的会像刚才广播里说的那样‘中暑’了吧。

但好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竟适时的响了起来。

“哥,你起了吗?”

少年短促的应了一声,门便打开了来。占星者这次并没有选择灵体化躲避少女,只见她身上的衣物化作了光线,进行重组,摇身一变就换上了日常的装束。

只不过,这“日常”的装束,却是女仆装!

“阿这…”少年顿时有些迷茫。

“虽然是周末,这么早把你叫起来…Astrologer小姐在啊…这套装扮是?…”樱月理子轻轻地将手搭在门把手上,但在进门的那一刻就被一旁穿着奇特服饰的占星者吸引了注意力。

纳兹姐姐和她说过,这位小姐是来照顾他们的人,但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

“呃…别在意,你先说吧?”少年忙出来打圆场。

少女看了看占星者,随后又阴沉着脸瞥了一下少年,这才幽幽地开口:“但是香织同学来找你了,在楼下的会客厅,你准备一下就下去见她好了,我还要回学校一趟,学生会要召开紧急会议,来决定运动会剩下的一天赛程应该怎么安排。我所能传达的也就这么多。”

“香织?”少年回想起来,根据医院的护士所说,铃木香织似乎是所有学生中第一个进醒过来也是第一个离开医院的,而且走的很匆忙,像是有什么急着要去做的事情。

临走之际,少女回过身,眼神中似乎透露着一股威胁的气息。“还有,我劝你别把你那种奇怪的性癖强加在别人身上!”

门重重地关上了,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所使用的力远远超出的正常的限度。

“这下误会可大了…”少年有些无所适从。

“我不明白。”占星者有些皱眉。“根据圣杯赋予我的知识来说,当今人类的工作似乎都需要穿着‘工作装’。”紧接着,少女指向了不远处房间内的书架。“而先前我在您的书架上发现了一本杂志,封面上的佣人就穿着这样的衣服,而且上面还写着…”

“停停停!到此为止!穿我之前给你的衣服就行…”少年的脸有些发烫,赶忙打断了对方。“相较之下,直接灵体化不是更省事吗?”

“那这样未来要是有什么必要的场合需要在别人眼前现身,也不会被感觉到突兀。”占星者回答。“就像理子小姐,我也不可能每次都以【月影】的姿态来面对她。

“干得好,下次别再干了…”少年苦笑。

“前辈,您醒了吗?”

樱月千彦立马就听出这是铃木香织的声音,只得忙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不好意思,香织,等我先穿件衣服。”

“啊…没事…前辈你慢慢来…”少女在门外回答的非常拘谨。

趁此机会,少年小声的问道:“Archer现在在哪?”

“大概在附近巡逻,她无法灵体化,在远离御主的公共场合才不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窥见。”占星者回答。

“麻烦了,Astrologer现在也去找她吧,我想要一个安静些的谈话环境。”

*其实是怕她又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在确认整个房间此刻只剩下自已以后,少年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将少女迎进了屋内。

少女身着一件蓝白毛线相织的毛衣,已经有些被洗褪色了,天蓝与雪白交相辉映,本来应该能够体现出无穷的青春洋溢感,但织物肥大的设计搭配上少女那瘦到脱相的身材,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有些难以言表。

所以,她一般不会选择穿毛衣…

“这就是前辈的…我还是第一次来到同岁的男孩子的房间呢。”少女左顾右盼,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你来的突然,我还没来得及整理,魔术道具到处都是,就当这里是自已家好了,放轻松点。”少年端起水壶给少女递了一杯水。“今天是周末吧?我记得香织应该是有打工的安排才对吧?为什么现在会有空来我这里?”

“前辈还真是有点小健忘呢?”少女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杯。少年注意到,她的小心翼翼似乎不同于身处陌生环境中的拘束,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少女那甜甜的微笑吸引了去。

“您忘了吗?江陵市每年的最后一个月都会举行祭典来着,目的是祭奠十七年前在那场灾难性的大火中死去的人们,算到今年应该也整整第十八届了。而今年的祭典还是按照惯例,选在了本月一日至七日,持续一周,本来是想要等运动会结束后再与您商量这件事情的,现在…就想着是不是可以早些开始。”

“开始…你指的是…”

“是的,往年前辈总会在祭典的时候开设魔术摊点来为市民们表演获取收入吧?我就想着今年是不是也…”

但当少女看见少年脸上那愈发充满猜忌的的神色后,她也不由得将声音越压越低。“要是前辈觉得麻烦…不那么急也可以的…但还是希望您可以尽早考虑一下……失礼了,我还是先告退…”

少女起身便走,步履匆忙,像是在逃避什么,更是为了不直面自已的内心。少年无言,只是抓起了桌上的一本书,高高扬起。

啪!书本与桌子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少年自认为自已使出的力气没多大。

但是这个音量就够大了。

这个音量,就足够吓到一个真正对这种声音感到害怕的人了。

而事实,也恰如少年所预料到的那样,只见香织的身躯如同同触电般震颤了一下,随后下意识的,她迅速回转过身,用左手捂住了自已的惯用手,右手则挡在身前,护住自已的头部。

少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她的眼眶里,有泪光在打转。

少年已经明白了,神色凝重的站起身,一步步向着少女逼近。而此刻的她却也在抗拒着什么,一步步的向后退去,直到靠在门边退无可退,才闭上了她绝望的双眼。

少年将她限制在门后的角落中,不是怕她会反抗,而是为了让她更加安心。

“香织,让我看看吧。”

“不…不…”少女啜泣着。“这件事和前辈没有关系,是因为我的任性…所以…让我走吧…”

少女抓起她的手,却都被她一次次的甩开。在少女的心中,她是多么希望今天压根就没有来过这里啊!

但是,不来这里,自已又能去哪里呢?

毕竟,这里恐怕是唯一一个还有在乎自已的人存在的地方了…

少年没有多说什么,她不再去抓少女的手腕,而是转而握住对方的手掌,将自已与她的手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二人的体温相互传递,内心不断靠近,温暖,在这方小小的空间内流淌。

“香织,放轻松。”

少年试探性的将另一只手的手指搭上少女的袖口,一开始少女还在尝试反抗,但仅仅几瞬,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对方,不再动弹,唯余悲鸣。

少年缓缓的揭开少女的袖子,只看了一眼,就将袖子重新拉了回去,慢慢放下对方的手,后退两步,用双手搓着脸,以试图掩盖内心即将爆发的情绪。

那副惨状,可以的话少年希望自已永远都不会看到:那被鞭打到呈现紫红色的皮肤,其上的血痕,犹如致命的毒蛇一般蜿蜒。伤口上有点点鲜红渗出,使得少年都不由得惊叹,原来这么瘦的女孩子身上,居然还能流得出这么多的血。

肥大的毛衣,正是少女为了伤口不被衣物蹭到发出刺痛并渗出血来而特地穿的。

“是那家伙干的是吧?”少年的声音可以明显地听出有些颤抖。

“不…不是…是我…不…”少女想要辩解,但但意识到自已的解释是那样的无力。“是我…是我太没用了,没能帮的上家里的忙…”

“这不是你的错…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少年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决,紧赶几步,握住门把手便想冲出门外。

但是在半个身子探出房间后,他感觉到自已的腰被某人的臂膀紧紧的抱住了。

他尝试强硬的向外走出去,回应他的却只有少女手上加重的力气。

少年的内心只剩下了悲哀,表情复杂的回转过身。少女此刻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那头如小麦般的头发上没有任何光彩。

这不应该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该过的生活。少年如此想到。

少女心如刀绞,倒不是因为她怕自已的父亲会怎样,他害怕的是将眼前的心爱之人卷入这场本与他无关的漩涡之中。

要是前辈真的去了,自已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吧?少女如此想到。

少女尝试停止自已的哭泣,她是多么想露出自已坚强的一面,但每次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内心总会涌出一股更为强烈的情感。

那是什么?是悔恨?是不甘?是嫉妒?还是任性?

其实她只是想找人得到些许的,哪怕是一丝的安慰就够了…

铃木香织的胸脯急速地起伏着,喉咙也被自已用力憋着,不让其随着泪水流出的体液所堵塞,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自已应该怎么办?

这让人窒息的生活,真的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要说活下去的理由,那就只有…

对少女来说,这已经是世界上最极致的温柔———樱月千彦用左手扶住少女的背部,右手则轻柔的放在了她的头发上,像是安抚受惊的婴儿般上下抚动。

“前…辈…”

一句不确定的询问,却换来了少年更坚决的回答。少女将对方拥入自已的怀抱,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为给这失去安全感的离巢之雏尽可能多的寄托。

直到这时,少女才再也无法忍受,她想要倾诉,想要对面前的人倾诉,倾诉她的所有,倾诉她一切的负面情感!

“对…对不起…对不起!…”少女泣不成声,身体蜷缩,看上去是那样的渺小,依偎在少年的胸膛,体会这仅存的温暖…

哭声很小,小到只有房子里的人能听清。

哭声很大,大到房子里的人都能听清。

樱月理子站在楼梯下方的视野盲区内,她窥听到了二人对话的全过程,她举起手中的杯子,想要喝上一口其中的红茶,却发觉那杯子似有千斤重,自已双手颤抖,无法端起,于是皱了皱眉,只得作罢,但内心,依旧复杂万千…

……

正是那万籁寂静的冬夜,才能给人营造出,一种死一般的氛围…

行人早已散尽,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仅剩一刻钟便要敲响,本应该是早早进入梦乡的时刻,可街道上却传来了几声叫骂。只见两道人影行色匆匆,推推搡搡的向某个方向前进。

“糟老头子!你干什么?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少年外表看上去大概只有二十岁上下,头发很有个性的推成了平头,断眉与左侧太阳穴的蛇状纹身无不彰显着他那叛逆的性格。他衣衫不整,双手被一对手铐扣在身后,一边前行,一边对身后的警察骂骂咧咧。

“你居然敢在祭典上偷市民们的钱包,胆子真是不小!”警察生的高大,一身警服穿的笔挺,正带的警帽和别在左胸上的警徽都是他正直的具象化。他此刻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这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

“那又如何?是他们自已没有保管好自已的东西!我顺便把他们顺走了而已!”少年没有丝毫的悔改之心,反而强词夺理。

“那既然你被我抓住了,我就要秉公办事,送你去警察局!”警察毫不心慈手软,凛声道。

“你以为你是我爹啊?管得这么宽!现场这么多扒手,你不抓,偏偏就只抓我一个?!这算什么事儿?”

瞅准了祭典召开的时机,少年伙同几个道上的混混朋友展开了这次偷盗,然而,就好像计划被提前预知了一般,他们才刚刚行动,就被几名警察发现,吓的几人四散奔逃。少年运气不佳,没跑几步便被男人逮了个正着。

“我的同事们会抓住他们的。”男人面不改色。“像你们这些胡作非为的小王八蛋,自然会有人来收拾。”

“你这老家伙还真是可怜,一定要做这种看似正义的事情来凸显自已的存在感。”少年一阵气愤,竟转而开始了人身攻击。“怎么?老婆抛弃了自已,转而又和自已先前的男人好上了,你觉得很光荣?你知道吗?所有人都拿你当笑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贯彻你那什么狗屁的’大义‘!真是可笑!”

脚步声骤然停息,少年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迎面一拳就将他打到意识模糊,他摇摇晃晃,背靠住路旁的电线杆才使自已没有倒下。双手被铐住,导致他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怒发冲冠的警察提住自已的领子将自已按在了一旁的围墙上。

“你…想干嘛?”

“我告诉你小崽子,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警察脸上青筋暴起,吼道。“你自已也很清楚,那可是你的亲生父母!但他们却把你独自一人抛在了这里,让你自生自灭!我失去的,是一个无法与我心意相通的女人,你失去的,可是整个和你血脉相连的家庭!孰轻孰重,你用你那一天到晚偷奸耍滑的脑袋瓜子好好想想!”

这一番话明显是镇住了少年,使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我有义务对你负起责任,无论是你的言语还是行为,至少得要对社会无害!我身为人民警察,无法容忍身边居然养着一个罪犯!”男人松开少年的衣领,使得他失去重心跌落在地。“好好想想吧,你的人生,你的未来,全都掌握在你自已的手里!不要让他被你的放纵轻而易举地毁掉了!”

少年坐在地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从他的眼神,还能看出那满溢的不服气。

男人叹了口气,他知道教育这种东西急不来,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时间能给他浪费的了。他很清楚少年那糟糕的原生家庭:混黑道的父亲,红灯区的母亲。而那女人伪造身份接近自已,估计也只是想要随便处理掉这意外生下且不想负责的累赘孩子。

自已本来不应该插手这件事情,但当他看到当时年仅八岁的孩子第一次在学校打架斗殴时,那内心的善良又趋使着他将其收为自已的养子。

从那一天他便下定决心,无论前路有多么困难,即便这孩子背叛自已,他也不会放手让其肆意妄为。

警察看了一眼手腕的表,玻璃表盘已经有了些许开裂,但还是能从蜘蛛网般的裂隙中窥见指针还有两分钟就会指向正午夜。他不愿意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就算有什么矛盾也还是等到了警察局再继续解决。

他拉起了少年,催促他继续赶路。

而这时,他却突然瞥到了,方才电线杆旁一直趴着的什么东西。

一开始还有些看不清楚,知道那忽明忽暗的路灯逐渐稳定下来,昏黄的灯光才映射出了那人的身影。

那是一名男性,头发长而花白,衣服破旧邋遢,只见他侧躺在一块纸板箱上,侧腹上盖有一条破毛巾,完全是一名流浪汉的标配。

但此刻他一动不动,没有睡觉的征兆,甚至没有呼吸时身体的起伏。

这人…不会已经死了吧?

感到了一些不妙,男人赶忙放开少年,转而奔向了地上的流浪汉,便开始为其检查了起来。

“喂!振作一点,看着我的眼睛,能听得到吗?”

男人摇晃着对方的身体,但对方却没有一点的反应。

看着男人,少年的心头顿时萌生了逃跑的想法,趁对方不注意,少年蹑手蹑脚的绕过男人的背后,向着那漆黑的巷口逼近。

只不过,或许是出于好奇心,又或许是出于其他别的什么情感,临走的时候,少年还是回头望向了警察的方向。

“喂,先生,您还好吗?”

流浪汉自顾自地站起身,眼神呆滞,漫无目的的看向四周。

警察不由地松了口气,正欲站起身来。

“嘀嗒…”

男人突然察觉到有几分温热的触感,自自已的头顶传来,并且那种触感就犹如液体流动般顺着自已的脸颊流淌下来,积蓄在自已的颧骨处。

男人感到奇怪,伸手去摸,却发现那东西给人的感觉,既非固体也非液体,而是如同泥巴一般的松软胶状物质。用手粘取着拿到眼前分辨,那红的扎眼的颜色伴随着刺鼻的气味,无不冲击着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生理极限。

“老郭!”这是少年平时对于男人的称谓,比起方才那些冒犯的人称来说已经好上了许多,但现在,这样的转变却更能凸显情况的紧急。

男人抬头望去,只见那流浪汉的七窍都开始迸出血来,皮肤如同浮尸一般逐渐膨胀,随后暴裂而开。溅出的,是糊状的肉泥,滴落在地,竟然有丝丝青烟冒出。

男人忙擦去脸上那些带有腐蚀性的东西,顾不上疼痛后退而去,同时紧张的望着眼前那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诡异。

“好饿啊…”流浪汉的身体很快就被腐蚀了大半,但是骨头却被保留了下来,直到最后一片血肉被焚尽,就只剩下一具骨架矗立在那里。

“是恶作剧?还是什么骗人的戏法?”少年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堆骨头,刚才的场面实在太过血腥恐怖,导致他现在生理不适想要呕吐。

警察的内心产生了恐惧,他回过身便向着少年走去。“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少年的叛逆心理又被激发,他不愿意跟着眼前的男人离开,正巧他已经挪到了巷口,只要转身藏进了弯弯绕绕的巷子,这里是属于坏孩子的乐园,凭借着地形的熟悉,他自信很快就能甩开对方。

但是,恐怖,也从其中而出。

骨刃,划破夜空。骨节之间的碰撞声,如同恶魔对于人性的讥笑,这样的种种都使得少年的内心像是被巨手蹂躏般痛苦。

那是两名同先前所见之物型状基本相似的骷髅人,手上还持有看似由一些奇形怪状的骨头拼接而成的刀刃。

少年不知道这些外表看似光滑的棒骨是如何做到如此锋利的。

但当寒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时,他只知道自已似乎快要死了。

“咔”

皮肉破裂的声音,却不是从少年的身上传出,男人闪身至少年身前,将其护在怀中,而自已的后背则完全暴露给了敌人,透过衣物,直达脊柱,男人惨叫一声,背部便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可怖的伤口。

“老郭!”少年又喊道,男人的体重压在他身上,使得他再一次摔倒在地。由于没有双手的保护少年的胸腔受到了严重的挤压,剧烈的咳嗽着,无法再动弹一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逼近自已和男人。

“什么?…我要死了吗?”少年闭上了眼睛。其实对于他来说,自已的下场怎样也都没关系吧?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但是这个男人不一样。少年不希望他的余生都被自已所束缚,他其实很清楚,男人明明可以调到更大城市的警察局去当主任,是因为担心自已的生活才依然选择留下来。

“抱歉了,到了地狱再让我赎罪吧…”

少年抬头望向夜空,今夜的星星依旧是那样的明亮,这样充满诗意的场景,他想要永远留存在自已的记忆深处。

但是,那天上的星星,有几颗正在以一种极不寻常的速度急遽放大!

银色的箭矢,每一枚都有着贯穿装甲车护甲的能力,坠落于地面,登时就使得那坚硬的混凝土开裂了来。其产生的震动波,宛如狂风卷挟着怒涛,那摧毁一切的气势,毫无疑问地掀翻了那即将作恶的恶灵。

“那是什么?”少年扭动着身体,好不容易才将男人推到一旁。没有双手的协助,他只能慢慢将身体挪到墙角边,支起上半身,使得他能够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讲真的,他其实什么都没看见,因为那东西的移动速度极快,不停地在楼与楼间辗转腾挪,直到离得近了些,才终于在电线杆的顶部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那男子的头部与脸部被头巾包裹的极为严实,身上穿着类似皮质的护甲,右手持有一把银色的长弓。明亮的眼眸,在夜色之下是如此的锐利,如同鹰隼正在审视他的猎物。

少年看得入了神,完全没有在意身旁那堆骸骨正在震颤着重组。

那从三个人身上剥离下来的骨头,经过一系列令人费解的组合,居然重新拼凑成了一个体型更大,同时也更加危险的骸骨巨人!而那看似笨重的巨人在咆哮一声后,迈开双腿,向着电线杆上的男子狂奔而去。

“要小心!”少年内心暗道不妙。

但只见男人深吸一口气,左手却似是从虚空中抓出了什么一般,动作之快让少年目不暇接。他不知道那柄长剑是怎么被变出来的,也不知道那柄长剑为什么会在男子手中不断变形,不断螺旋,最终凝聚为了弓箭上的一枚箭矢。

【X·XXX】!

银色的流星,精准无畏的击中了骸骨巨人的正胸,使得他倒飞了出去。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于是,“旋转”,就成了这枚箭克敌制胜的关键。“旋转”产生的扭曲,不断吞噬着周朝的一切,骸骨巨人哀嚎着想要接下这无可匹敌的一击,但最后,依旧没有改变其化为齑粉消散的命运。

少年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半张着嘴,看着那名男子在确认完那地上那堆骨头完全失去反应之后缓步走向自已。

男子来到了少年和昏迷的男人面前。

“还能动吗?”

少年点点头。

男子示意少年站起,少年照做,于是男子绕到对方身后,举起了手中沉重的长弓,只一下,便打碎了他手铐之间的锁链。

“带他去医院吧,沿着这条巷子走,我确定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了。”男子看着眼前活动着手腕的少年,在思考片刻后,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将手放在了其额头之上。

“你们在回去的路上遭遇了强盗抢劫,这名警察为了保护你身受重伤,现在你要去医院救助他。”

少年的眼神变得呆滞,不过这也意味着,【暗示魔术】已经成功发动。

做完这些以后,男子退到阴暗处,观察着两人的下一步动作。

良久,少年的眼神重新变回澄澈,他甩了甩脑袋,又看了看肩膀上的男人,如梦初醒,脸上的表情从麻木变得焦急,赶忙用自已的身体支撑着对方,向着医院的方向急匆匆赶去。

男子看着这一切,身体稍微放松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已的身体已被热汗浸透。他将手抚上脸部的头巾,想要揭开它透口气。

但是,火与烟的弓矢就在等着这一刻!

完全是出于直觉性的判断,男子的肌肉在刹那间收紧,向斜前方跳去,这才恰好躲开了那来自天际的攻击。

但弓兵并没有结束战斗,反而是加急了箭矢射出的频率,每一次的爆炸范围都是上一次的数倍。

但即便如此,男子还是能够在其中找到哪怕一分的可能性,从弓兵的攻击范围内逃开了去。

最终在一栋民房的屋顶上落脚,男子回头看了看远处,恰巧与少年的眼神相对,但交锋只有一刹,男子很快收回了自已的目光,转身消失在了沉沦的夜色中。

“需要追上去吗,御主?”弓兵依旧平举着手中那古朴的红色长弓,以预防随时有可能袭来的攻击。

“不用了,我认为他没有威胁。”江显明摇了摇头。“他身上没有灵基反应,看样子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而且抛开战斗经验来说,他应该也不是这次圣杯战争的御主———他的身上没有令咒。”

江显明没有设置魔术工坊,坏处不言而喻,而好处则是没有后顾之忧,且可以随意行动。

在察觉到此处有魔力异常后,少年便和自已的从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此处,却恰巧看到那名神秘男子击杀巨型骸骨的一幕。

目前摆在少年面前的有这么几个疑问:神秘男子是谁?这些骸骨是哪儿来的?神秘男子与制造骸骨的人的目的是什么?

少年站在原地,望向远处漆黑一片的城镇。

那黑暗的一切,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前途,也看不见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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