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所掌握的情报只有这些,还有什么疑问吗?神父…应该可以称呼你为先生吧?”
大门发出轰隆的机关轰鸣声,伴随着光线的照入,盖伦神父有些不适应亮度的剧变,但并没有选择用手遮挡,而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诶,和这几天我了解到的情况没有什么出入,不愧是被山岭法庭看中的年轻人,办事能力就是强啊。”神父胸前的银制十字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与圣堂教会的黑色服饰相互映衬。他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踏出了大门,周身散发出了看似不属于他这副躯体的年龄的气势。
“过奖了,您才是让我感到惊讶的那一个呢。”许世修笑道。“这个疑惑自我见到您的第一刻起就一直困扰着我,故此想要冒昧的问您一句———您的年龄和这副身体…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哎呀,不会是认为老夫真的是个十岁的毛头小子吧?”神父也笑道。“要真是这样,那刚刚我与你的谈话是不是都能被‘童言无忌’这个说法搪塞过去呢?世修阁下?”
“不敢不敢,是在下考虑不周了,还望您能够见谅。”男人微微躬身表达歉意。
“不过,这次的圣杯战争还真是把一切最危险也是最不可控制的因素囊括在内了呢。”神父接受了男人的道歉并若有所思。“而且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御主们的势力分明已经很清楚了,除了自大的你以外,也就只有占据了北方天门山一带的‘阿特拉斯院之殇’,和行踪飘忽不定的,那名自称‘魔术师杀手’的暴力狂没有站队了吧?”
“不是自大,只是有些膨胀的自信哦。”男人自嘲般的笑了笑。“在这次参战的所有御主当中,我的实力毫无疑问是最顶尖的吧?再加上还有Caster,想要横扫七骑从者基本上是轻而易举…”
男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低下了头。“是啊…除了Caster,这次的圣杯战争还有七骑从者啊…”
“这也是一个麻烦呢。”神父缓步上前。“如果召唤出来的是Ruler,或许还是运气比较好的。毕竟这就说明这场圣杯战争还在人理的控制范围之内。”
“但若是不是,甚至是一些更超规格的东西的话…”
神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又换回了那天真烂漫的笑颜。“那么,许君,我倒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你先前在‘山岭法庭’的时候,是否有,哪怕是流言蜚语,曾听到过一些关于我的传闻呢?”
“您的名字,不消回忆,仅凭直觉我就能脱口而出了呢。”男人没想到神父居然会想回忆这一段历史。“‘十官’方面基本上是完全对你缄口不提,往下的一众位列‘五仙’之位的老人或许也是迫于压力不敢多嘴,只有一些资历较老,且只主清修的闲散道者平日嘴碎才有些风声传出,但仅是如此,也已经足以彰显您的‘威名’了呢。
“监守自盗,窃取‘灵药’,屠戮同门,离经叛道…哪一项罪状都是足以招来‘天雷之刑’的存在了。”男人说着,眼神悄悄地瞄向一旁的神父,却发现他的脸上没有被激起任何波澜。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呢?”男人问道。“如果您现在说出来的话,或许我还能帮您…”
“不必了,几百年前招致的祸端,现在不提也罢。”神父摆摆手。“即便后世再怎么恶劣的评价我,现在都已经是过眼云烟。我之所以想要问你关于我的传闻,也不是关心我的形象。脑子不太好使了啊…偶尔还需要人帮我回忆回忆…”
神父从地上捡起一块其上有着光滑圆弧的石头,边缘处已经被高温炙灼焦黑,先前发生在这里战斗的激烈性,毫无疑问是毁天灭地级别的。
“这样啊…”男人看向神父的表情没有放松,反而变得更加凝重。“那我相信您应该没有忘记,那名在您之后随即也叛逃了山岭法庭的魔术师———”
“安娜·布伦茨基亚斯,也就是此次圣杯战争Berserker的御主吧?”
“咔!”
神父手中的石头发出了粉身碎骨的悲鸣,神父平静的转过身,同时随手丢掉了已经碎裂成数十块的石头。
“那个女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许世修却其中读出来万千意味。
“不想提起的话,我也不强迫您。”许世修叹了口气。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在小圣杯显现之前查清所谓【病灶】并尽早清除。”男人询问神父。“先前提过的,先从那名少年开始调查可以吗?毕竟他召唤出的那名从者实在太令人在意了。”
“那么,就交给我吧。”神父主动说。“我手下的那名小姑娘似乎在我不在江陵的这十几年与那男孩走得很近,而且前几日我也有为他疗过伤,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应该会比较好接近他。”
“更何况,与他在一起,或许还能尽早的解决一个麻烦…”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神父双手合十,轻松的说。“又是新的一个月了,要开始着手执行每个月对主的祷告了…这场战争,会像正常战争一样仅仅持续‘七天’吗?…或许是‘十四天’?…‘二十一天’也是有可能的吧?…”
“要是有什么需求的话就尽管向我提出来吧。”男人说道。“出格一点也没关系哦,反正我也不是奔着那个【许愿机】来的。”
“这样啊。”神父笑着眺望向男人身后,微微一笑。“眼下,或许就有一件需要你处理的事情呢?”
男人不自觉的回过头,但与此同时那道冲击波也已经袭至身前,狂乱的劲风将他那头红色而杂乱的头发纷纷吹向了脑后。他不可思议的瞪大自已的双眼,先前还吹嘘自已实力强大,现在却迎来了打脸。
明明是在自已的魔术工坊,这位神父却比自已先一步察觉到了异变的发生———
远方,金色与黑色的光束依旧在不断地释放出无尽的威压,其威力甚至驱散了附近的认知障碍结界,使这堪比核弹爆炸的攻击如此展现在了世人眼前。
“这还…真是乱来啊…”
……
“好冷…”
少年的意识在往深处沉沦,眼皮像是灌了铅一般无法睁开,只能从眯缝的眼中窥见外侧的些许光亮。
“这里是…”
血色包围着他,粘稠且潮湿,浑浊的空气仿佛是冥界之土,闭塞了少年的一切感官。他感觉自已像是没入了大海,却仍可以微弱的呼吸。
暗黑的液体中,少年放眼望去,那空洞的眼神倒映出的唯一的光源,便是来自高天之上的那皎皎明月。
来自月灵的碎屑穿过水平面,渐渐环抱住了少年的躯体,这一刻,他感觉到了…
那未曾感受过的,如同母亲怀抱般的温暖。
“继续【召唤】下去吧…用你的XX力…”
那声音有极强的诱惑力,只要听到了这句话,想必无论是谁都会照做的吧。
少年又一次望向了那让自已感到亲切的月轮。在赤潮的遮蔽下,更为其蒙上了一层虚无缥缈的月华。
那轮月亮,究竟是银白的?还是血红的?
……
“御……主……御主……御主…御主!”
少年从睡梦中猛的惊醒,此刻外面依然艳阳高照,他坐在椅子上,头枕着不知从哪儿拉来的软垫。
望向四周陌生的环境:洁白的墙壁,身下柔软的白床,让少年感到一头雾水。
“我这是在…”
少年那迷糊惺忪的目光在扫视了室内一圈之后,落在了躺在病床上少女的脸上,这一瞬间,他脑内的疲态一扫而空。
“理子!”
少年蓦地站起身来,眼前却突然一黑,一阵乏力,身形不稳,眼看就要倒下去。
“哎呀呀…身体不好就不要随便勉强自已了御主亲。”
一双小巧又柔软的手轻轻地托住了少年的背,帮助他站直了身体。
一双俏皮的绿色眼睛从少年身后闪出,在确定这间房间里没有外人后便正大光明的蹦跳着来到了少年的面前。
“谢谢你…迦摩小姐…”少年有些虚弱,只得扶住椅子的椅背。
“诶~我可是御主亲的救命恩人呢,也太冷淡了吧?”弓兵有些不满的嘟起了嘴。“叫我迦摩亲啦迦摩亲!———”
“好好好…”少年有些无奈。“迦摩亲你还真是喜欢撒娇呢。”
“人家好歹是爱神嘛,自然会想要把自已的爱全部传递给御主亲啊,我又不是【魔王】什么的…”少女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托着下巴。“我为什么会想到自已和魔王有关?…”
少年苦笑了一下,随即又想起了正在昏迷的自已的妹妹,大脑又是一阵剧痛,他捂着脑袋,却硬是回想不起哪怕分毫的记忆。
“都说了不要随便勉强自已啦…”弓兵走上前将少年重新扶回到椅子上坐定。“太过劳累导致记忆短暂缺少也是正常的,就由我来为您复盘一遍吧。”
窗外,阳光普照大地,却有一只雌鸟停在了医院的大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似乎正在焦急的寻找着什么。
“那大家也都得到救治了吗?”少年关切的问道。
“嗯,在Lancer撤退后,Saber的御主就和您一起呼叫了救援,刚才我偷听到门外医生们的谈话,大多数的学生在被送到医院后就恢复了意识,基本上在昨日傍晚与今日稍早些时候就出院了,只留下了少数像您妹妹这样子的特殊案例依旧昏迷。”
“通过她身上的魔力反应残余,我们得出了初步判断。”少女此刻也严肃了起来。
“是暗示魔术…”少年沉吟。“学校里还有别的魔术师,我们的处境依旧不容乐观。”
“这个术式似乎完全消除了她昨天上午的所有记忆,或许是敌方御主不希望其对以后的计划产生影响吧。”弓兵补充道。“如果对方的从者是Assassin这种拥有气息遮蔽技能的从者,那就更是防不胜防了。”
讲到这里,弓兵少女看上去有些失落。“但最重要的是,如果御主您要回去上学的话,我就没有办法跟在您身旁,无时无刻保护着您了。”
“诶?”少年有些震惊。“不需要一直保持实体化,只要像Astrologer那样灵体化就可以了吧?照她的说法一直实体化会很累的吧?”
“是的,但是这也没办法。”少女摇了摇头,只见她攥紧拳头,全身上下都在使劲,孩童般充满肉感的脸涨得溢出淡淡的粉红色,体表也随即冒出金黄色的灵子颗粒。
但没过一会儿,她还是泄了气,灵体化的过程也随即中止。
“怎么会这样?”少年感到不可思议。
“就好像是电脑硬盘拒绝被访问一般。”弓兵靠着从圣杯中学来的知识打了一个生动形象的比喻。“想要灵体化的请求也被拒绝,魔力流通被阻拦,我也就只能保持这副躯体了。”
“真是奇怪…但姑且也只能这样了吧。”少年无言以对,但突然想起了什么。“没有感觉到Astrologer…她人呢?”
“那位占星者小姐在知道我无法灵体化后就主动承担起警惕周围魔力活动的任务,把贴身保护御主亲的职务留给了我。现在想想她应该是在视野开阔的屋顶吧?”弓兵回答道。
“知道了,迦摩亲就在这里保护理子,记得千万不要被其他人看见,我去找Astrologer。”少年认为自已的身体已无大碍,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
医院顶楼的天台,一袭白衣的少女静静地盘腿坐在水箱上,沐浴在阳光之中。她望着天上飞过的鸟雀,心里有些感慨。
“你们…是【自由】的吗?”
“Astrologer?啊找到了找到了。”
少年的身影从下方的楼梯口出现,他甚至没有进行寻找,仅是一抬头就发现了隐蔽角落中的少女。
“你醒了,御主。”占星者翻身从高处跳了下来,赶两步来到了对方面前。
“啊,是的呢。”少年回答道。
“身体状况怎么样?”
“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累,再休养一阵就好了。”少年感谢了对方的关心。“倒是Astrologer你,明明才是出力战斗的那个,却好像并不关心自已呢?”
“此身只是任由御主操持的武器,关键时刻为您献出生命什么的正是我们这些从者该做的事情吧。”占星者只是平淡的说。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与你一种平等的身份…直白点说,是以朋友的身份进行相处呢。”少年真情流露,表达出了自已内心的想法。“御主(Master)和从者(Servant),毫无疑问,用这两个词语来定义这层关系的人,一定是想要巩固这残酷仪式中的主从关系,从而使得生性高傲的英灵们不会采取什么出格的行为吧?”
“但是夺得圣杯的,并不仅仅是那些魔术师,那些被召唤出来的英灵们也怀有遗憾,想要借助圣杯去触及那遥不可及的梦吧?我没有什么愿望,所以Astrologer,虽然现在说这话有点太早了,但如果你接受的话,就算你到最后也没有回忆起自已是谁,我也愿意用我的那份愿望,来祝你取回专属于你人类时期的’爱‘。”
“爱”,少年本来没有想到用这个词的,或许是收到了被召唤出来的弓兵的影响也犹未可知。
“那可是万能的许愿机啊!”…或许一般的从者会这么大叫出声,以此来谴责自已的御主竟然如此轻视这神圣且宝贵的机会。
少女与少年静静地对视着,仿佛在审视着对方的灵魂,不发一言,但都进行着更深层次的交流。
“这样啊…谢谢您。”占星者依然是这样的平静,微微点头表示。
“那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和我说哦。”少年的本意就是想让占星者不要为自已的健康状况感到担忧,如今传达到了,自已也是时候离开了。
“御主!…”
占星者突然叫住了对方。
“怎么了?”少年回头。
少女有些吞吐。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您再陪陪我?”
“好啊。”少年有些惊讶,不过还是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占星者的脸上也明显多了几分惊讶,但很快又平复了。“今天的太阳很好,暖融融的让人感觉到很舒服…”
可随即,少女脸色却忽然一变,不易察觉的忧愁爬上了她的脸颊。
“毕竟,【那边】,很冷啊…”
少年没有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只听见门锁开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见此,占星者在刹那之间隐去了身形。
“啊,樱月先生!终于是找到你了!”
一名护士打扮的女子,急匆匆地推开了天台的门,快步走到了少年的面前。
“我记得…您是负责理子那间病房的李护士?”想到这里,少年突然紧张了起来。“难道是理子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倒不是。”护士回答道。“而且情况恰恰与之相反——病人醒来了,醒来后就一直在找您,请您快点过去一趟吧。”
听闻此言,少年下意识的就抬腿想要赶去楼下,但右腿刚刚迈出就悬在了空中。面露难色的同时,他扭头看向了一旁寂寥的站在阴暗之处的占星少女。
少女同时也看向少年,清秀的脸庞浮现出一抹微笑,但是蜜糖中又掺杂着黄连,再怎么精妙的伪装也欺瞒不住她眼中那一汪深潭秋水被名为【失落】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的荡漾。
少女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离去。
纵有万般迟疑,但此刻,对于樱月千彦来说,妹妹的情况才是他最担心的,与占星者的约定,只能以后再找合适的机会履行了。
无暇顾及其他,少年随即便跟随着护士的脚步,离开了天台。
天台的大门在身前重重关上,洁白的占星者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听着门外传来嘈杂的叫骂声与打砸物品发出的碎裂声,尤瑞艾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轻轻阖上了门扉,生怕被此刻正暴怒到无以复加的男人听到哪怕一丝的动静。
“结果…还是活下来了…”
女仆非常清楚,男人会发这么大的火,毫无疑问是与其他御主的战斗落入了下风甚至是极大的失败。
女仆并不知道男人只是派了自已的人偶分身前往结界内部,这是独属于男人的秘密,即便是自已的贴身仆从也不例外。
昨日她亲手为自已的主人设下的能够汲取他人生命能量的结界。
她很清楚,这样大规模且无差别的行动,毫无疑问是在滥杀无辜。
但这是那个男人的命令。
她不能违抗。
也不敢违抗。
她甚至把希望寄托在了那名处于计划之外的女性魔术师身上。
女仆曾不止一次想过:自已的主人若是被杀了,自已,和姐姐,还有大家,是否就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了?
思想的【乱麻】,只会越理越乱。女仆无助的抱紧了自已的头。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填满了她的内心,她想要哭,可是却流不出一滴泪。
这是因为自她诞生的那一刻起,自已哭泣的权利就被剥夺了——创造她的人并没有给他安装泪腺等无能且无用的器官。
“尤瑞…艾莉…”
羸弱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房间中,阴森到让人感到有些害怕,飘渺到一般人都会认为是自已的幻听。
可那声音却如同一道电流贯穿了女仆的心,使她立刻采取了行动,向着声音的来源小步跑去,一边跑着还一边理了理自已的头发。
因为她不想让自已的姐姐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姐姐大人。”女仆来到了床铺边,侧身坐了上去,并紧握住了对方的手。
“外面…什么声音?”名为斯忒诺的女仆眼神空洞,除了嘴唇以外一动不动的保持一个姿势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被粉刷到煞白的天花板。
“那个是…”尤瑞艾莉看着眼前呆滞如同木头的姐姐,善良的她选择撒下一个谎。“老爷…在调试大功率的魔术礼装,是吵到您休息了吗?需要我去和老爷说一声吗?”
当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女仆自已都感觉到了可笑。要自已去和那男人商量控制音量的问题,那与要求自已去和一只发狂的猴子谈判有什么区别?
“这样啊…”斯忒诺依旧无感。“老爷居然要亲手做这样的工作,身为仆从的我还真是失职…”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空气中充满了可怕的静默。
“……”尤瑞艾莉的嘴开合着,这么久了,她一直想要把自已的心里话说出来,告诉自已的姐姐。
但是她缺少的,是面对【现实】的勇气。
但今天,她认为自已或许已经准备好了。
“姐姐大人!…”
大门“砰”的一下被踹开了来,女仆转向门口,想要搞清来者。但在此之前,那特征显著而又令人厌恶至极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你们两个!居然还在这里消极怠工!”
男人面容扭曲,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怒斥着两名女仆,他眼露凶光,在房间内扫视一圈后,视线终是落在了躺在床上的斯忒诺身上。
“哈?…”
男人愣了一下。
“老爷…”尤瑞艾莉刚想解释什么。
“喂…你这家伙…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吗?!!!”男人声音先是低沉,随后情感集中于一点悉数爆发。“是谁允许你躺在这里的?!是又欠修理了?!还是又要老子…”
男人的怒火不停歇的倾泻在两名女仆的身上,尤瑞艾莉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只能任由那粗鄙不堪的暴戾语言灌入自已的耳中。
直到她听见背后的床铺传来的异样的响动。
“不好意思…我这就起身…”
尤瑞艾莉刚刚抬起头,余光就瞥见了一件重物从床上滚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姐…姐姐!”女仆顾不上自已,双膝着地爬向对方,将斯忒诺从地上扶了起来。
“喂,搞什么啊?”男人在狠狠地辱骂之后,先前那不爽的情感得到了些许释放,转而有些好奇现在自已面前的是什么情况。
“您…忘记了吗?…”尤瑞艾莉紧紧抱着怀中的斯忒诺,皓齿紧咬朱唇,悲哀的望向自已的主人。
她微微侧身,好让对方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已姐姐的双腿——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残肢无力的耷拉着,起不到任何支撑的作用。
“您上次强…惩罚了斯忒诺,导致了她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正常行走…”女仆的眼里噙着泪。“希望,您能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是这样吗?我哪知道!”巴尔埃姆一脸无所谓,甚至没有半点的关心甚至思考。“找个时间接上去不就得了,不过是个人造人(魔术礼装),非得这么娇生惯养,真麻烦。”
得到了这么一个回答,尤瑞艾莉不发一言,她很清楚自已主人的个性,她们是死是活跟这个男人半点关系都没有,自已已经习惯了。
但是…她又想起了那一天,当她在门口焦急等待主人离去后,发了疯般的推开那扇大门,那副光景令人心碎———衣不蔽体的斯忒诺,双腿被暴力折断,人造骨头的断口如棘刺般刺穿了覆盖在体表的有机外壳,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不计其数,就像是一件用完即弃的垃圾被随意的丢舍在地上…
自已明明已经习惯了…
但是手却越攥越紧…
“但比起这个,现在还有更重要的活要干!”男人没有任何质疑,直接命令面前的女仆。“Lancer现在依旧失控,就先放任他在北部的森林里破坏一阵吧,反正不关我的事儿。”
“【鲜血神殿】姑且也不打算回收了,而且同样的招式对那些狡猾的御主是没有用的。”讲到这里,女人指了指尤瑞艾莉。“你,跟我过来。”
虽然不知道主人要做些什么,但女仆还是照做了,她将自已的姐姐轻轻放置到床铺上,为她盖好被子。
“我很快就回来。”
……
尤瑞艾莉不知道自已的深黑的地底究竟走了多久,只知道前方那令人烦躁的杂音越来越响,昏暗的灯光也只足够她看到前方男人的背影。
“老爷…我们这是…”
“闭嘴!”男人粗鲁的打断了她。“别多问,不懂礼数的东西!”
女仆只好闭上了嘴,继续漫无目的的走在这黑暗的隧道之中。
而当走到尽头后,女仆顿感豁然开朗:这似乎是一个天然的溶洞,石笋与石钟乳受流水溶蚀作用而相互贯通,形成千奇百怪的石柱。斑驳陆离的石壁,则加强了此处的诡异与神秘。
但最令人在意的,则是这片空间中心的那一潭湖水。
只是,这湖水为何是黑色的?而且黑的是那样的纯粹,那样的令人恶心…
尤瑞艾莉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她好奇地打量着贯穿了这方天地的那一道裂痕,边缘深邃且狂野。此等威力的攻击,让她不由地联想到了属于男人的那骑深黑的英灵。
而女仆忽然意识到,在此之前,似乎从来都是斯忒诺同主人来这里,且每次自已向姐姐询问,却总会得到沉默与否认。
“就是这里了,只有在这里【解放】,才不会有任何的忧虑。”
男人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双手鼓动,发出两声清脆的掌声,只听见轰隆隆的齿轮转动声,女仆转身看向自已来时曾走过的路,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变得越来越清楚。
待到凑近之后,她才明白:四个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缺不全,衣衫褴褛的“人”,拉着一辆板车,其上,则是一副巨大的如同棺材般的箱子,缓缓向二人移来。
这些“人”,尤瑞艾莉再熟悉不过了。
男人口中的“猪仔”,说的就是这些体态畸形,行为诡异的“残次品”。
若是与她们相比的话,自已和斯忒诺或许都是极其幸运的。
至少,她们四肢健全,还能,看到阳光。
“开!”男人命令道。
明显是感觉到了畏惧,那四名紫发女子手忙脚乱的去开那沉重的箱门,即便是营养不良而导致纤细的手臂没有足够的力量,却仍旧坚持着。即便是因为慌张而不小心跌倒在地,也会第一时间立马爬起。
在四人的齐心协力下,那神秘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但仅仅往里看了一眼,尤瑞艾莉就感觉自已仿佛心脏被一把尖刀剜去了大半。
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往后跌倒在地,感觉唇齿发麻,断断续续的像是要背过气去。
“这!……是!…美……”
“拿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尖刀,男人将其递给了精神恍惚的女仆,并发出了自已的命令。
“我要你把‘她’的头割下来,仅此而已。”
女仆没有听清,倒不如说他她完全没有在听,她的内心依旧在翻涌着无法平歇。
为什么是她?她都经历了些什么?斯忒诺知道这件事情吗?为什么自已不知道这件事?
“接下来就由你暂时接替斯忒诺。”男人看向女仆那惨白的脸,却是一股无名的愉悦涌上自已的心头。
“我希望你的工作能做得比她更好,毕竟…”男人的声音充斥着愠意。“我对她切下来的四肢,并不满意。”
女仆握着刀的手在发抖,理性告诉她,这一刀自已是绝对不能砍的,无论是哪方面来说。
斯忒诺当时一定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别浪费我的时间。”男人变得有些不耐烦几分钟过去,女仆只是站在原地一动都没动,这又激起了他的怒火。
只见男人走上前,在对方仍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巴掌,清脆的落到了她的脸上。女仆跌倒在地,捂着自已的脸。
“老子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做,斯忒诺的腿就不需要你操心。”男人走上前,粗鲁的抓住女仆的头发,将她的脸与自已的暴力的贴在一起。“你和她也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然的话…自已衡量衡量吧…”
面对主人的威胁,女仆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颤颤巍巍的起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箱子里的东西。
她来到了开着的箱门前,忽然感觉到自已的眼前像是被一团水雾蒙蔽,变得看不清东西,随后,一滴水珠落在了箱板上。
她,应该说她们,一直以来都被无能的主人当作平凡的劳动力(人造人)使用。
却被忘记了,她们一开始是作为一种【魔术礼装】诞生的。
有着自主意识的魔术礼装不在少数。
但是,能够不断学习,并最终达到进化的礼装…
…
再也无法忍受,脸颊被从眼眶中渗出的水濡湿的女仆惨叫着,将手中的尖刀狠狠地扎向了箱体中的东西。
无论怎么样,扎下去就行了吧?!
即便利刃…扎向了…她的至亲…
……
卡维尔·德·蒙特利尔现在不太淡定,即便外面正在经历毁天灭地的打击,老实说,他也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威胁。
可现在,自已眼前的女人却散发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伸出左手,想要摸向手背的令咒。
“喂喂,别那么着急嘛,我来这里可是想要诚心诚意地和你谈谈的,就这么被下了逐客令可不太划算。”
蓝发女人惬意的靠在石桌旁,手指挑逗般的轻轻划过桌面上的一些炼金术仪器。
“怎么过来的?”
听到男人的问题,安娜·布伦茨基亚斯有些发笑。“拜托,真当我是那种乌合之众吗?想要搞清楚每个御主的魔术工坊所在地还不容易吗?不…那种东西,只要是个有点名堂的魔术师都能办到吧?”
“我不是说这个。”男人冷冷的说道,手也没有从令咒上移开。“我是问你怎么潜入进来的?”
此处是天门山腹地,基本上可以说是江陵市最北部地区,此处群山环绕,魔力丰饶,或许对一些注重素材的魔术师没有什么吸引力,但对专攻炼金术式的他可谓是绝佳的风水宝地。
依地形而建的工坊,天然的大型法阵,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出炼金术士的魔力转换优势。因此,这片土地的每一寸灵脉都被他勘测的无比清楚。虽然先前与弓兵及其御主的战斗有些影响了魔力的流向,但对于初级的预警措施来说,他还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而这个女人,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了自已的面前,并且没有触发任何警报,而且还好死不死的选在了枪兵没有任何理由在森林里狂轰滥炸的时候前来。
“只是用了一些神秘学的小小手段。”女人打了个哑谜。“但你看,现在你也确实没有察觉到附近有我的从者的魔力反应吧?我可是把我的弱点全部都暴露给您了哦?只要您愿意,随时都可以杀掉你面前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哦。这下您也总该放下心来了吧?”
“我认为你不是过来找我聊天的吧。”与语气轻浮的女人恰恰相反,男人此刻分外的严肃。“无论你是来干什么的,我都回答都只有‘不‘,我可和你们这种追求圣杯的无聊魔术师不一样。”
“还以为从外表看是个成熟男性,就应该会更识时务一些呢,可惜可惜…”安娜做作的露出沮丧表情。“明明说自已不在意圣杯,却还是早早的采取了行动呢?”
“你什么意思?”
“嗯~我想想看,市中心的医院…南部的钟楼…西部的长亭街…”女人笑道。
“还有几个小时前,有战斗发生的学校…说起来,外面那骑从者翻天覆地的大闹,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男人毫不在意对方说的话,而是让过身子,向对方展示了自已背后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演算公式。“从这场战争开始至今,我就待在自已的工坊里没有离开半步,自然也不可能去进行那些你所谓的行动。”
“哦?”女人看上去先是惊讶,但紧接着又有些戏谑的说道。“那可能真的是我搞错了呢,我向您道歉。”
聆听着石块崩裂和树木倒塌的响动,男人心中的警钟响动的愈发猛烈。“既然如此,直接的道明来意吧,我不喜欢别人浪费我的时间。”
“那好。”女人直接的说道。“这次圣杯战争并不正常,你清楚这一点吗?”
“当然。”男人果断地回答道。“这一切都在计算当中。”
“既然如此,有没有兴趣来帮我一把呢?”女人娇媚的问道。“虽然我也是魔术师,但是我对圣杯其实也没有过多的兴趣。更吸引我的,是隐藏在这次圣杯战争后面的秘密…”
在卡维尔的眼中,这个女人的眼神如同蛇蝎,纵然蕴有危险,但不得不承认,那是极其富有谋略的智慧。
“放心吧,不会让你吃亏的。”安娜循循善诱。“我会开出一个让你拒绝不了的条件。”
“比如…创造出一个让你可以切实杀掉那个女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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