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回到房间时,已经很晚了。
没有再去摆弄床头的罗辛南特,她用胳膊蒙着自已的眼睛,呆呆地躺在床上。
一天已经过去了。
什么结果都没得到啊。
只是......
堂·吉诃德紧咬着自已的嘴唇。
变得更软弱了。
更想依赖他了。
更想......
放弃了。
也许将桑丘留下,作为他的纪念会更好吧。
自已不像他那么强大。
就当是他看走眼了吧。
“是这样吗。”
不同于先前听到的稚嫩的声音。
这又是谁的声音?
堂·吉诃德翻身坐了起来,紧张地看向周围。
“吾名堂·吉诃德,来者何人,还请现出身形,与吾堂堂正正的对决!”
“你想说的是这些吗?”
“......”
“如果是的话,闭上眼睛。”
“......好。”
堂·吉诃德躺回了床上。
出现在眼前的,并非是一片黑暗与空虚。
她正坐在一棵树下。
肩膀好像有点沉......
堂·吉诃德看向了身侧。
是她的父亲。
真正的堂·吉诃德。
“这样玩弄吾么,有些过分了。”
即便她想要再次依靠他的怀抱,她也抗拒这样的再会。
为什么不能让他安息?
“好好感受一下,你现在所肩负的,潘莎。”
“唔,怎么突然变得好沉......”
转头看向身侧,堂·吉诃德的瞳孔紧缩了起来。
生父,生母,以及,堂·吉诃德。
还有桑丘,童年的废墟。
还有......过去的自已——潘莎。
他们全都靠在现在的自已身上。
可恶,好沉。
不能被压垮,要挺住......
“是这样吗。”
黑色的恶魔静静地站在“堂·吉诃德”的面前。
她神色淡然,手掌从“堂·吉诃德”的额头抚过。
“呃?”
突然感觉身上一轻,堂·吉诃德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状态。
她望了望四周,什么都看不见。
就连身后的树也消失不见了。
她仿佛跌入了一片深渊之中,在极速的坠落。
坠落停止了。
她回到了那片废墟中,被重重碎石掩埋着。
灰尘扑面而来,堂·吉诃德咳嗽了几声,剧烈地喘息着。
重新睁开眼,她看见了。
她的生父母就倒在她的身边,手指轻微地弹了弹,随后,像是被赋予了巨大的力量般,顶着废墟,重新站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
他们的脸庞撕裂开来,露出了鲜红的肌肉,全身崩裂出鲜血,像是索命的厉鬼,挥舞着双手扑了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
在废墟之中无法动弹,堂·吉诃德恐惧地捂住了自已的脸庞。
这双手......好小。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已的手。
是——他的手?
仿佛在寻求着什么慰藉,堂·吉诃德拼命地抓住了这只手。
接下来,传入她耳边的话语却让她如坠冰窖。
“唉。潘莎。”
“父亲?”
“你真是令人失望。”
“不,不要,父亲!”
他甩开了自已的手,抛下自已留在废墟之中,转身离开了。
“来吧......来吧......和我们一起离开吧。让那位英雄继续他的旅程......”
生父母拖着堂·吉诃德的双腿,想要把她拉入深渊之中。
“......”
堂·吉诃德紧抓着地面上的石块,不让自已被他们拉走,但一个孩童的力量,如何抵得上两个成年人?
感觉到自已在被不断地向后拉去,她流下了不甘的泪水。
自已......就算要放弃,也要先把桑丘带回来才对。
不应该就只是这样......
“是这样吗?”
废墟和生父母消失了。
黑色的恶魔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手执一枝血红色的罂粟,撕扯着它的花瓣。
“生命,应有尽时。”
“你看,它有这么多花瓣,所以我可以撕下这么多。”
“只剩下花柄,再没有花瓣可以跌落。”
“这就是生命的局限,潘莎。”
堂·吉诃德感觉自已的生命已经接近极限了。
“但是——”
没有再去关注恶魔的话语,堂·吉诃德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一切都仿佛在离自已远去。
她曾体验过这种感觉。
——
“睡一觉吧,潘莎。等梦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他轻轻地阖上了自已的眼睛,随后在额头落下一吻。
父亲。
她想开口,但没有力气。
她记得。
那还是她和父亲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亲近举动。
在她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惊慌地看见了父亲无奈的笑容。
“啊,怎么这个时候醒了。这么多年了,你这孩子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好啊。”
“笨蛋,你在干什么——”
努力地伸出双手,她想要再次触碰那指尖。
“放心,你比我更快。”
她被绑在桑丘上,被父亲投了出去。
“父亲——!”
“嘛,终于是愿意这么叫我了?那就听父亲的话,潘莎,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依靠我了。作为成年的礼物,最后留给你一句话吧。”
随着石块落下,他再度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是,他的头发好像变得有些花白。
面容,似乎有些衰老。
身形,也佝偻了下去。
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张合着。
“......”
在说什么呢?
为什么,不能出来,和自已说呢?
“咳,呃。”
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世界上所有的颜色,再次消失在了自已的眼前。
就像那片被火焰烧灼的只剩灰白色的废墟。
这个世界,就是一片废墟,将自已压在身下。
无论怎么样,自已都永远无法从它的碾压下逃离。
堂·吉诃德流下了无力的泪水。
她昏睡了过去。
黑色的恶魔出现在了这里。
她没有唤醒眼前昏迷的潘莎。
她伸出手,轻轻地捧起堂·吉诃德带着泪水睡去的脸颊,拭去泪痕,在她耳畔低语着。
“你看,潘莎,你很快就长大了呢。”
“长得那么高,能拿起他送给你的桑丘。能穿上罗辛南特。”
“这是他赐予你的奇迹。潘莎。”
留下一朵紫色的紫罗兰,她将桑丘轻轻递到昏迷的潘莎手中,走向了潘莎身后被封闭起来的废墟之中。
黑色的恶魔要去惩罚窃取生命的贼人。
生命,应有尽时。
自已来晚了。
——
潘莎醒了。
握着桑丘,她从地上晃荡着站了起来。
头好疼。
“笨蛋,人呢?”
怎么把自已和桑丘丢在这里,跑哪去了?
在心里又把这个不正经的家伙骂了一句,她忽然愣住了。
“......”
哦。
父亲。
已经不在了。
从怀中掏出镜子,潘莎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已。
就像是突然长大了十几年一样。
镜子摔碎在地,她愣愣地站着。
那个地方,确实是最棒的冒险组合遇到的最危险的地方啊。
潘莎,不。
堂·吉诃德扛着桑丘离开了这个地方。
只有潘莎应该死在这个地方。
堂·吉诃德没有死。
堂·吉诃德还在进行属于自已的旅行。
——
“是这样吗?”
抱着一捧鲜艳的天堂鸟,黑色的恶魔跪坐在倒在地上的堂·吉诃德面前,静静地提问道。
堂·吉诃德仰面看着怒放的花朵。
她闭上了双眼。
“恶魔啊,你说,像吾这样一直在失去的家伙,真的有资格承担着他们的期望吗?”
像那样被拖进深渊,才是我应该的待遇吧。
黑色的恶魔撑开了堂·吉诃德的眼睛。
“这双眼睛,不是为了流下悲伤的泪水。”
她的手掌攀上堂·吉诃德的胸口。
“这颗鲜活的心,不是为了终有一日的停止而跳动。”
她抚过堂·吉诃德的四肢。
“这副健康的身体,不是为了被压倒而存在。”
她挪开了双手。
“生命,不是为了沉浸在纠结与痛苦中,潘莎。”
将天堂鸟别在堂·吉诃德的发间,恶魔轻轻地低语着。
“你在他们的奉献中不断生长。”
“成长到现在。”
“你要交给他们的答卷,是充满着血与泪的控诉吗?”
“潘莎。”
“他们并不期望你去做什么。”
“他们希望你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废墟之下,他们维持着怀抱的姿势,将女儿搂在怀中。
遗迹之中,他衰朽的残躯将力量全数寄托在臂膀上,将潘莎投向了生的方向。
别希卜都曾看见过。
这就是生命。
果实们,在花朵的凋谢中迎来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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