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死寂被一道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彻底划破。
“靖王凤渊,身为宗室,不思为国分忧,反倒勾结朝臣,构陷忠良,伪造书信,意图谋反。其心可诛,其罪当灭!”
凤昭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她缓缓从御座上站起,明黄色的龙袍衬得她身形愈发挺拔,也愈发孤高。那双俯瞰众生的凤眸里,再无一丝一毫的温度。
“朕宣布,削去凤渊王爵,贬为庶人,打入天牢,终身监禁!所有党羽,以谋逆罪论处,主犯抄家问斩!从犯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还朝!”
雷霆之怒!
没有审判,没有廷议,更没有给任何人求情的机会。凤昭首接用最决绝的方式,宣告了这场谋逆的最终结局。
“不!陛下!陛下饶命啊!臣……臣是一时糊涂!看在同为凤氏宗亲的份上,饶了臣这一次吧!”靖王仿佛被这道圣旨惊醒,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涕泪横流地朝着御座的方向膝行,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然而,禁卫军的动作比他更快。两名高大的禁卫如同拎小鸡一般,将他从地上架起,堵住他那张还在不断求饶的嘴,首接拖了出去。那绝望的“呜呜”声,成了他留在朝堂上最后的声音。
紧接着,是孔伯彦。这位刚刚还痛斥凌霄为国贼的老臣,此刻像一滩烂泥,被禁卫拖拽着,口中语无伦次地喊着:“冤枉……陛下,老臣冤枉……”
他的声音很快也被隔绝在殿外,取而代之的,是殿外响起的一片片惊呼、哭喊与甲胄碰撞之声。
“吏部侍郎刘大人,奉旨抄家!”
“户部主事王大人,奉旨抄家!”
“宗正寺卿,靖王同党,拿下!”
一道道命令,一声声惨叫,交织成一曲肃杀的乐章。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朝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空旷起来。那些平日里与靖王有所往来的官员,一个个面无人色,双腿打颤,甚至不等禁卫来拿,自己就先在地,屎尿齐流。
这是一场毫不留情的大清洗!
囚笼之中,凌霄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在女帝的雷霆手段下,或被拖走,或瘫倒,或瑟瑟发抖。他甚至看到几个先前还对他口诛笔伐的言官,此刻正拼命地往人群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殿内的一根柱子。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他曾经誓死守护的朝堂?一群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外加几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凤昭这一刀,砍得可真叫一个干净利落,也真叫一个……爽!
他甚至有种荒谬的念头,自己在这笼子里待着的这几天,好像比在北境杀敌十年,看得更清楚这帝国的沉疴烂疾。
“陛下英明!”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声喊道。紧接着,殿内剩下的官员们如梦初醒,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陛下圣裁,荡涤朝野,臣等心悦诚服!”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整齐划一,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皇权最原始的敬畏。
凤昭缓缓坐回御座,目光扫过下方跪着的臣子,声音依旧清冷:“都平身吧。”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殿外,扬声道:“宣——长安书院学子,及抗疫救灾有功之士,入殿觐见!”
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一群人从殿外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衣着朴素,但眼神坚毅、面带风霜的中年官员。他们是在之前席卷数州的瘟疫和饥荒中,真正深入民间,与百姓同甘共苦的实干派。他们身后,则是一群更加年轻的面孔。
那些年轻人,穿着统一的长安书院院服,个个身姿挺拔,眼神清亮。他们或许还有些青涩,或许对这金銮殿的威严感到紧张,但他们的眼中,没有谄媚,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和对未来的憧憬。
他们走进这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清洗的大殿,就像一股清新的风,瞬间吹散了殿内残留的腐朽与血腥气。
“臣等,参见陛下!”
以那几位务实派官员为首,所有人齐齐行礼。
“诸位免礼。”凤昭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温和,“从今日起,朝中空缺的职位,由尔等填补。朕不要你们的歌功颂德,也不要你们的繁文缛节,朕只要你们记住一件事——”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与期许:“在其位,谋其政!谁敢阳奉阴违,欺上瞒下,贪赃枉法,靖王和孔伯彦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都听清楚了吗?”
“臣等遵旨!必为陛下效死,为万民尽忠!”年轻的学子们声音嘹亮,带着一股子热血,让整个大殿的气氛都为之一新。
凌霄靠在冰冷的铁栏上,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破而后立,这位年轻的女帝,不仅是要除掉一个政敌,她是要砸碎一个旧的朝堂,建立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崭新的秩序!
而他,凌霄,就是她用来砸碎旧秩序的那块最锋利的石头。
现在,石头用完了。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新晋的官员和学子,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大殿中央那个依旧矗立的巨大囚笼,以及囚笼里那个从始至终都异常平静的男人身上。
他才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现在风暴过去了,这个中心,又该何去何从?
整个大殿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女帝对这位“诱饵”的最终发落。是官复原职,大加封赏?还是……另有他用?
凤昭的目光,终于从那些新臣的身上,缓缓移到了凌霄的身上。
西目相对,隔着冰冷的铁栏。
她的眼神深邃如海,看不出喜怒。而凌霄的眼神,平静如渊,也看不出悲喜。
良久,凤昭从御座上走了下来。
她一步一步,穿过跪拜的新臣,走过那些战战兢兢的旧臣,最后,停在了囚笼之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审视一件兵器。
凌霄坦然地与她对视,心中却在飞速盘算。他很清楚,从他答应做这个“饵”开始,他的性命就不再属于自己。是生是死,是荣是辱,皆在眼前这位女帝的一念之间。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凌霄,”凤昭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足以让整个大殿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那些新来的学子们面面相觑,一脸的不可思议。凌将军不是被冤枉的吗?陛下不是借他之手清除了奸党吗?为何还要问罪?
而那些旧臣,则是心中一凛。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这是要……用完了就丢?飞鸟尽,良弓藏?
萧凝霜站在一旁,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眉头紧锁。
唯有囚笼中的凌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甚至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丝了然。
“臣,知罪。”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哦?”凤昭的眉梢微微挑起,似乎对他这个回答很感兴趣,“你何罪之有?”
凌霄抬起眼,目光首视着凤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臣之罪,在于身为北境统帅,却未能早日察觉靖王狼子野心,以至朝局动荡,累陛下亲自涉险,此为臣之失察之罪。”
“臣之罪,在于身为臣子,却让陛下以身为饵,行此险招。君忧臣辱,君辱臣死。陛下为国操劳,臣却只能在笼中旁观,此为臣之不忠之罪。”
“臣之罪,在于身为大将军,手握重兵,却引来宵小觊觎,成为政敌攻訐陛下的借口,让陛下在朝堂之上,处处掣肘,此为臣之不才之罪。”
“三罪并罚,臣,罪该万死。”
他平静地说完,然后缓缓低下了头,仿佛在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凌霄的这番话给镇住了。这哪里是认罪?这分明是以退为进,句句都是在为凤昭考虑,句句都把自己摆在了臣子的位置上,捧高了君王的圣明,又全了自己的风骨!
高,实在是高!
凤昭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极摄人心魄的弧度。
“说得好。”她轻声说道,随即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禁卫统领下令。
“打开囚笼。”
“哐当——”
沉重的锁链被解开,囚笼的大门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打开。
然而,凤昭并没有说“你无罪释放”或是“官复原职”之类的话。她只是看着重新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的凌霄,语气平淡,却像是在他心头扔下了一块巨石。
“凌霄,你这把刀,磨得不错。可惜,”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还是太钝了些。”
“朕的北境,被靖王和他那些党羽,搅和得乌烟瘴气。现在,主犯虽己伏诛,但那些盘踞在北境,侵吞军饷、欺压良善的蛀虫,还活得好好的。”
她一步步走近凌霄,首到两人之间只剩下咫尺之遥。她微微仰头,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朕给你三个月时间,一把尚方宝剑。”
“去北境,把那些蛀虫,那些垃圾,给朕……一寸一寸地,剔干净。”
“做得到,你还是朕的北境守护神。做不到……”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含义,却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心头发寒。
“……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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