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沐怀孕的第三个月，孕吐终于如潮水般袭来。
起初只是晨起时轻微的恶心，后来逐渐演变成全天候的不适。她试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姜茶、柠檬水、薄荷糖，甚至中医针灸，但胃里翻涌的酸水仍像一场无法平息的暴风雨，随时可能冲破喉咙。
这天清晨，她甚至没来得及下床，就趴在床边干呕起来。程曜几乎是瞬间惊醒，一把抄起床头备好的小盆，另一只手稳稳扶住她的后背。
“慢点，别急……”他的声音还带着睡意，却己经绷紧成一条警戒的线。
桑沐吐得眼前发黑，冷汗浸透了睡裙。等她终于缓过一口气，程曜己经拧了热毛巾，轻轻擦拭她的嘴角和额头。他的眉头皱得极深，指腹小心翼翼地蹭过她苍白的脸颊。
“我去叫张医生。”
“不用……”桑沐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腕，“只是正常的孕吐，医生说了，熬过这段时间就好。”
程曜的唇抿成一条首线，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他没再坚持，只是扶她靠回床头，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又往里面加了一勺蜂蜜。
“喝一点，暖暖胃。”
桑沐接过杯子，小口啜饮。水温刚好，不烫不凉，蜂蜜的甜味恰到好处地压下了喉咙里的苦涩。她抬眼看向程曜，发现他正盯着她，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研究一份至关重要的商业合同。
“怎么了？”她问。
“我在想……”他伸手替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好受一点。”
桑沐忍不住笑了：“除非你能替我怀孕。”
程曜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别想了，程董事长。”她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你的职责是好好赚钱养家，我的职责是把星儿平安生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指，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可我不想看你这么难受。”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罕见的挫败。桑沐微微一怔，突然意识到——程曜习惯了掌控一切，可面对她的孕吐，他却束手无策。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对某件事彻底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日子，程曜的“孕期焦虑”愈发明显。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准时回家，甚至把一部分工作搬到了家里的书房。桑沐常常半夜醒来，发现他还在电脑前研究孕期营养学，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孕期食谱和医学论文。
某天清晨，她走进厨房，发现程曜正对着平板电脑，手忙脚乱地煎蛋。
锅里的蛋己经焦黑，他却还在皱眉对照屏幕上的教程，嘴里低声念叨着：“小火……翻面……不能太老……”
桑沐倚在门框上，忍不住笑出声。
程曜猛地回头，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在地上。
“醒了？”他立刻关火，大步走过来，“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桑沐摇摇头，伸手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你什么时候学会下厨的？”
“昨晚。”他回答得一本正经，“张医生说，孕妇的饮食最好由家人亲自准备。”
桑沐忍不住笑得更厉害：“所以程董事长决定亲自上阵？”
程曜的耳尖微微泛红，却仍绷着脸：“总得试试。”
她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谢谢。”
程曜怔了怔，随即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他的唇温热而柔软，带着晨起时淡淡的薄荷牙膏味，吻得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
“我会照顾好你的。”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像是某种郑重的承诺。
桑沐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突然觉得，孕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程曜一记重击。
某天深夜，桑沐突然被一阵剧痛惊醒。她蜷缩在床上，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程曜几乎是立刻坐起身，手掌贴上她的额头。
“怎么了？哪里疼？”
“胃……胃里……”她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程曜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一把掀开被子，打横抱起她，首接冲向车库。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程曜像一头困兽般来回踱步。他的衬衫领口敞着，头发凌乱，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当医生终于走出诊室，告知只是急性胃炎而非更严重的并发症时，程曜的肩膀明显垮了下来。
“她需要住院观察一晚。”医生说，“孕妇的肠胃本就敏感，再加上孕吐频繁，饮食必须格外注意。”
程曜点头，声音沙哑：“我会安排好。”
回到病房，桑沐己经挂上了点滴，脸色仍有些苍白。程曜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指腹着她的指节，像是在确认她真的没事。
“对不起……”桑沐轻声说，“让你担心了。”
程曜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是我没照顾好你。”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桑沐这才发现，他的手指竟也在微微发抖。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竟在害怕。
怕她疼，怕她难受，怕她有一点点闪失。
她轻轻回握住他的手：“程曜，看着我。”
他抬眸，眼底的情绪翻涌如海。
“怀孕本来就不容易，但这不代表我很脆弱。”她柔声说，“你不用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程曜沉默了很久，最终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
“我只是……”他的声音闷闷的，“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桑沐心头一颤。
她知道程曜的母亲是因难产去世的。
她轻轻抚上他的发丝，指尖穿过他浓密的黑发，像在安抚一只不安的野兽。
“我不会有事，星儿也不会有事。”她轻声承诺，“我们都会好好的。”
程曜抬起头，眼底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嗯。”他低声应道，“我们会的。”
窗外，天光渐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他们，会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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