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李梅老师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加凝重肃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镜片后的眼神锐利依旧,却透出一种深沉的、近乎无力的疲惫。
她走到床边,目光落在禾静惨白的脸上和手腕厚厚的纱布上,嘴唇抿得更紧。
“禾静,”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沉重的安抚,“他暂时离校了。王主任和他家里……沟通过了。”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慢,“短期内,他不会再出现在学校。”
离校了?
禾静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闪动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短期?不会再出现?这像是一个空洞的承诺,一个暂时的喘息,却无法真正驱散心底那片被彻底冰封的恐惧深渊。她知道他还会回来。像一道无法摆脱的阴影,终将再次笼罩。
“你的东西,”李梅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一个叠放整齐的帆布书包,那是陈默帮她从教室拿来的,“陈默帮你收拾好了。那本……”她的声音再次顿了顿,眼神复杂地掠过书包,“物理课本,我帮你收起来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不会再有了。
那本被撕裂、被写下“错误”的物理课本,被收走了。连同那场惨烈的反抗和屈辱,似乎也被暂时封存。
可手腕上的纱布还在。心底的恐惧还在。那个冰冷的名字,如同烙印,早己刻入灵魂深处。
李梅看着禾静依旧空洞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寒意。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交代林晓晓和陈默照顾好禾静,便转身离开了医务室。她的背影,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接下来的两天,禾静被父母接回家休养。小小的卧室,熟悉的床铺,温暖的灯光,母亲熬煮的、带着淡淡中药味的安神汤……家的气息像一层温柔的茧,试图包裹她伤痕累累的身心。
可她依旧睡不安稳。闭上眼,就是那双翻涌着毁灭暗流的眼睛,就是那冰冷的“你死了”的宣告。手腕上的纱布时刻提醒着她那场惨烈的对抗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的恐惧。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蜷缩在安全的巢穴里,却依旧能感觉到外面潜伏的、冰冷的危险。
父母担忧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欲言又止。他们追问过手腕上的伤,追问过学校里的事情。禾静只是摇头,用沉默和更加苍白的脸色回应。她无法解释那个如同梦魇般的存在,无法解释那深入骨髓的恐惧。那份孤独和无助,比恐惧本身更让她感到寒冷。
第三天清晨,禾静坚持要回学校。她不能永远躲在家里。李梅老师的话如同沉重的钟声在她心底回响,尽管带着绝望的底色:“只有当你足够强……你才有可能摆脱他。”
回到学校。走进高一(7)班教室的瞬间,禾静的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目光几乎是本能地、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射向教室后方那个靠窗的角落。
空着。
椅子被推到了桌子底下。桌面光洁,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个角落,却显得异常空旷、冰冷。
那股如影随形的、无形的寒流,消失了。
空气似乎都变得轻盈了一些。可禾静紧绷的神经却并未完全放松。那空荡荡的座位,像一道无声的警示,提醒着她那个存在的暂时离去,以及……必然的归来。
她走到第一排自己的座位坐下。崭新的桌面光滑冰冷。林晓晓立刻转过身,脸上是强装出来的轻松笑容:“静儿!你回来啦!太好啦!感觉好点没?你看,那个位置空着呢!空气都清新多了!”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禾静的脸色。
陈默也转过了身,对着禾静微微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目光沉稳依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更深沉的守护意味?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份字迹工整的物理笔记轻轻放在禾静桌角:“落下的课。”
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
禾静看着那份笔记,又看了看林晓晓努力挤出的笑容,再看看陈默沉稳的目光。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如同冰层下艰难渗出的泉水,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流淌进她冰冷的心田。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僵硬地翻开那份笔记。熟悉的物理符号和公式映入眼帘。这一次,没有那道冰冷目光的锁定,没有那股无形寒流的压迫,思路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她拿起笔,笔尖悬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微微颤抖。
落下去。
笔尖划过纸张,留下了一道清晰、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墨痕。
一道新的、属于自己的轨迹。
微弱,却倔强。
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因为这微弱的落笔声,而显得稍稍温暖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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