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禾静混沌的意识里。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每一次试图掀开都伴随着剧烈的眩晕和一阵阵恶心的反胃感。喉咙干涩灼痛，每一次微弱的吞咽都如同刀割。
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晃动，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惨白的天花板，刺眼的顶灯光晕，输液架上倒挂的透明液体袋……影像缓慢地聚焦。
“静儿！你醒了？！”林晓晓带着哭腔的、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隔着一层棉花。
一张写满担忧和泪痕的脸凑近了，挡住了刺眼的光。是林晓晓。
“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要不要喝水？”林晓晓的声音急切，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禾静想摇头，动作却只带动了脖颈一阵僵硬的酸痛。她的目光艰难地移动，越过林晓晓的肩膀，看到了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人影。
陈默。
他坐姿依旧挺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锐利如冰，而是沉淀着一种深沉的、近乎凝重的忧虑。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杯盖开着，袅袅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升腾。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像一块压舱石，沉甸甸地落在她飘摇的意识上。
“李老师刚走，去处理……处理事情了。”林晓晓小声解释，眼神躲闪了一下，显然不想提那个名字，“校医说你惊吓过度，有点虚脱和低血糖，挂了葡萄糖，让你好好休息。”
惊吓过度……
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死寂的教室！狂暴的杀意！那双深潭般翻涌着毁灭暗流的眼睛！最后那如同死亡宣告般的、冰冷的锁定目光！还有……还有她课本扉页上那道撕裂的墨痕和那力透纸背的“错误”二字！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带动着输液管轻轻晃动！喉咙里发出微弱的、破碎的抽气声！
“静儿！别怕！别怕！他不在！他被王主任叫走了！不在学校里了！”林晓晓连忙按住她扎着针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安抚，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在学校了？
禾静颤抖的身体微微一顿。那灭顶的恐惧稍稍退去一丝缝隙，露出底下更深的、冰冷的疲惫和虚脱。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转过头，目光落在自己另一只手腕上。
那里，缠绕着新的、更厚的纱布。校医处理了她昏倒时被输液针头擦伤的地方。洁白的纱布在灯光下白得刺眼，像一道新的、冰冷的封印，覆盖在之前那圈旧痕之上。层层叠叠，如同无法挣脱的枷锁。
“喝点水？”陈默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将手里的保温杯往前递了递，里面是温热的糖水。
禾静没有动。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圈新的纱布，眼神空洞。反抗了。用最惨烈的方式反抗了。然后呢？换来的是更深的恐惧，更彻底的虚脱，和手腕上这道新的伤痕。
“跑得掉么？”
那冰冷的魔咒，如同附骨之蛆，在虚弱的意识里再次回响。带着一种更加绝望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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