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落在草稿纸上的墨痕，清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初春冰层下第一道细微的裂痕。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暂时摆脱了无形寒流笼罩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禾静低着头，目光专注地追随着笔尖移动的轨迹，试图将全部心神沉入眼前那些关于电磁感应的复杂公式里。
没有那道冰冷目光的锁定。没有那股如影随形的、令人窒息的寒流。空气似乎真的轻盈了一些。思路虽然依旧滞涩，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但至少，齿轮开始转动了。她强迫自己忽略手腕上那圈缠绕的、时刻提醒着过往的新纱布，也强迫自己不去看教室后方那个空荡荡的、落满灰尘的角落。
林晓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侧脸，看到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专注的神情，终于悄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点真实的笑容，转回身去小声背诵英语单词。陈默依旧沉默，只是偶尔会不动声色地瞥一眼禾静笔下的演算过程，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深潭，却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时间在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中缓慢流淌。物理课结束，数学课开始。禾静依旧坐在第一排的“孤岛”上，努力跟上老师的节奏。高度紧绷的神经因为那空位的存在而得到了一丝喘息，疲惫如同潮水般悄然上涌，让她眼底的青影更加浓重。
午休的铃声响起。喧闹声瞬间取代了课堂的秩序。禾静合上数学书，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林晓晓立刻转过身，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静儿！今天天气好好！我们去小花园坐坐吧？晒晒太阳！总待在教室里闷死了！”
小花园？禾静的心下意识地一紧。那个地方，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周围是茂密的冬青和几棵高大的梧桐树，相对僻静。她本能地想要拒绝，可看着林晓晓充满期待和担忧的眼神，再看看窗外难得的、穿透深秋寒意的温暖阳光，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口。
也许……也许可以试试？
那空荡荡的座位带来的短暂安全感，像一层脆弱的糖衣，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勇气。她犹豫着，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林晓晓立刻笑起来，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把拉起禾静微凉的手，“走走走！陈默，一起吗？”
陈默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禾静略显苍白的脸和眼底的青影，点了点头：“好。”
三人走出教学楼，深秋正午的阳光倾泻下来，带着一种虚假的暖意，落在身上，暂时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意。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枯黄的气息。他们穿过喧闹的操场边缘，走向位于学校西北角的小花园。
花园里果然人不多。几排木质长椅散落在落叶铺就的小径旁，阳光透过梧桐树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林晓晓拉着禾静在最里面一张被阳光完全笼罩的长椅上坐下，舒服地叹了口气：“啊——真暖和！”她叽叽喳喳地说着班里的趣事，试图驱散禾静眉宇间残留的阴郁。
陈默坐在旁边的另一张长椅上，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他拿出物理竞赛题集，安静地翻阅着，偶尔推一下眼镜，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冷静的光芒。他的存在，像一块沉稳的磐石，无声地提供着安全感。
禾静靠在冰冷的木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阳光照在眼皮上，带来一片温暖的橘红。风拂过面颊，带着枯叶特有的、干燥的气息。林晓晓清脆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温暖的水雾传来。紧绷了太久的神经，在这片刻的宁静和阳光的包裹下，竟真的得到了一丝丝舒缓。她甚至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惧，似乎被这虚假的暖意融化了一丝缝隙。
也许……李老师说的是对的？远离他，专注于自己能掌控的东西……
这个念头刚在她疲惫的意识里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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