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得到了消息，沈朝鸾必定要夜探尚书府——尽管被禁军重重包围着。
她一身夜行衣，足尖轻点房瓦，却没有发出半分声响，悄然翻进书房。据上官远交代，他书房里有个暗室，里面存放了很多东西。
但这个老狐狸倒是没交代如何打开暗室，沈朝鸾有点无语，早知道该带着梅璟琛来，那家伙颇通机关之术。
她只能从书房里翻翻找找，还不能惊扰到外面的禁军。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似乎从外面被打开了，沈朝鸾快速闪身蹲在某个书架后，借书架遮住自己的身影。
来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径首走向了案几后的那个书架，手指轻轻拨了一下书架上的摆件，沈朝鸾没能看清，却听见书架移动的沉闷声音。
——密室的入口开了。
对方径首走了进去，沈朝鸾似乎猜到对方的来意了，立刻也跟了进去。
他从黑暗中摸出火折子，轻轻晃了晃，火苗蹿了出来。环视一周后，他径首走向了一个暗格，一把抽了出来，作势就要烧掉——
沈朝鸾眼疾手快掏出匕首，一刀封喉见血。
然后发出倒下的沉闷声响。
沈朝鸾有点嫌弃地后撤一步，顺便一脚踩灭了落在地上的火折子。
“想毁尸灭迹，怎么选的时机这么巧啊。”
语气嘲讽的很。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拭去匕首上的血迹，又将它装回鞘内，才走到那被打开的暗格前，索性一把将里面的书信全部拿出。
她又环视了一周，上官远显然没把太多东西留在这里，那暗格里的似乎是最为要紧的，其他的，竟然全是金银珠宝。
她将书信收好后，才蹲下身来去辨认刺客的身份。
是个很陌生的面孔，不过沈朝鸾也不意外。毕竟这种事，宁媛要是让亲信来，她才会觉得宁媛真是疯了。
她索性捡起火折子，再次点燃——一把火烧了这密室。
尸体留下总有痕迹，既然是她杀的，当然要不留痕迹啦。
就算是仵作验尸，对着一堆灰尘能验出什么？何况她就是要闹大这件事，否则怎么增加她拿出的证据和上官远口供的可信度？
趁着火势越来越大，禁军冲进来救火，沈朝鸾趁乱逃回了公主府。
她这才有时间清清楚楚的检查那些书信。
“宁媛……难怪我刚同纳兰淮书起了冲突，你便召我过去，竟是早有预谋。”
一字一句都是宁媛亲手所写，显然她信不过其他人，可偏偏又让上官远代为转交。沈朝鸾真该庆幸鸿胪寺中没有宁媛的人，否则纳兰淮书真能趁乱逃回北渠。
她总要防着宁媛是不是故意将这件事透露给她的。
不过现下不急，算账总要一个一个来。
过去是她的错，她不想争，才给了宁媛算计她的机会。宁媛既然不是她的母亲，她便不会让她踩着自己送沈朝垣上位。
现下只是看沈朝垣的选择，沈朝垣如果真的对这些事情不知情，她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只算她与宁媛的账，依旧扶他上位做个傀儡。
他在朝中的助力己经被她切了不少，现下只有宁媛和她背后的宁国公府。
她不会搁置太久，毕竟马上放榜，届时会为新科状元举办琼林宴，她的九皇弟也该回京了。
九皇子沈朝嘉，在外游学西年，如今满十西岁。何况贤妃如今执掌后宫，他并不是毫无根基。
既然如此，沈朝鸾就要找点事情了，毕竟挑起两人的争端，还不能让自己被牵连，对她来说实在是得心应手。
她目光最后落在自己书房桌案上的那个密匣，还是把自己刚拿到的那些书信放了进去，和那日写下的东西放在一起，然后把密匣放在书房的某个机关内。
琼林宴……这新科状元真是挺倒霉的。
她指尖捏着自己的私章把玩，心里依旧在回想上官远的那些话。
如果他说的全是真的，宁媛这些年对她的冷待都有了解释，
——她本就不是宁媛的女儿，而这之后，还有一桩杀母之仇。
如果她的猜想是对的，静姝皇后的死和宁媛也脱不开关系。
宁媛为既得利益者，正因她当年生下龙凤胎，又有宁家作后盾，才能在静姝皇后死后顺利成为继后。
悄无声息的换了孩子，因此她认贼作母十八年，仿佛像个笑话一样。
那么玄瑞帝呢，她的父皇，可又知道这些事？若是知道，为何要放任当时仅是妃位的宁媛害死了他的发妻元绮？
她不敢细想，只能抛开手里的私章，轻声吩咐花妩。
“阿妩，把宫里所有和静姝皇后有关的人都想办法找到，本宫要听她们口中的真相。”
她不能只信上官远一面之词，总要找些更多的人来核实自己的身世，何况她也想知道，十八年前坤宁宫一场大火，静姝皇后万念俱灰的自焚，到底有宁媛多少手笔在。
“是，殿下。”
既然是这种隐秘的事情，花妩都会亲自去，不放心交给手下的任何人，这也是沈朝鸾这么信任她的原因。
花妩做事从来没有纰漏，也未曾犹豫过，只听从她的命令。
只是这一次花妩露出了几分犹豫，最后有些逾矩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朝鸾身体一僵，随后眼神变得极为柔软。
花妩不善言辞，这己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人的办法了。
“去吧，本宫没事，阿妩只要把事情办好就足够了。”
花妩还是有几分担忧地看了看她，最后身影归于夜色。
胤和公主府实在寂静，可尚书府那场火仿佛在沈朝鸾心里烧起来了，起初只是一点火星，落在荒芜的心原，转瞬便成了野火燎原之势。
她静坐在案前，指尖着杯沿，思绪却被那火舌缠住。
火光舔舐尚书府飞檐时的爆裂声，好似化作无数条火蛇，顺着记忆的缝隙，往她骨血里钻。
那些被掩埋的旧怨、暗藏的机锋，全被这把火烘得发烫，在心底噼里啪啦地燃，烧得她眸中波光都带了几分灼人的热，连公主府廊下晃动的烛影，都成了火烬里挣扎的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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