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南宫昀在见到沈朝鸾的时候毫不意外。
“见过殿下。上官远就关在里面，他始终没有供出主谋，一定要等到殿下来。”
“本宫知道了，你守在外面就是。”
沈朝鸾一如既往的穿着玄色外袍，来到刑部大狱也不会显得突兀。
她隔着一道狱栏看着里面浑身狼狈的上官远，最后还是走上前，半蹲在他面前。
“殿下果然来了，下官临死前，总算有个托付。”
“本宫可不会无缘无故帮你。你既说本宫被人蒙蔽，本宫倒要听听看。”
那双丹凤眼看不出喜怒，但却让人胆寒。
上官远是个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消息能作为筹码。
“建元二十一年，静姝皇后仙逝，朝野震动，宫里血流成河。陛下下旨三改律法，才立了当时的宁妃为继后。”
“可静姝皇后出身元家，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同陛下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就像殿下和长公子一样。”
时隔多月，再次听人提起云濯，沈朝鸾眼眸微暗，但没有打断他，而是任由他继续说。
“可皇帝终究是皇帝……就算许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也难免为了社稷江山……所以，那时的静姝皇后沉郁许久。当时的宁妃……现在的皇后，才有机会上位，和当年的静姝皇后同时怀上了皇嗣。”
“后来的事，殿下也知道，您和宸王殿下同日出生，而静姝皇后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孩子浑身青紫，几乎是出生就没了气息。”
说到这里，上官远停顿了很久，他在观察沈朝鸾的反应。
毕竟这桩皇室秘辛，他若没有得知，也不会被宁媛利用这么多年，更不会让家人陷入险境。
“可是殿下……静姝皇后，无论如何都是皇后，日日精细的养着，陛下珍重，谁又敢怠慢皇嗣？您是否疑惑过，为何嫡女一出生便没了声息？”
“如果您同宸王殿下真的是双生子，为何你们二人的样貌没有多少相似？皇后又何至于对您赶尽杀绝？”
上官远那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沈朝鸾，他没有错过沈朝鸾一闪而过的震惊。
毕竟沈朝鸾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为何宁媛恨她至此，从没有一日对她好过。
现下一切都有了原因。
她猛的起身，气息微乱，难以置信的看着上官远。
他倒是低声笑起来。
“殿下，事到如今老臣没有活路了，可老臣的家人罪不至此。臣……愿意认罪，只求殿下放过臣的家人。”
“你为宁媛做事的时候，没有想过家人吗？你在礼部多少年，不会不知道买卖人口，这是多大的罪。”
沈朝鸾看着他，无情地道出真相。
“主谋处斩，其亲族流放三千里。何况你身上，不止这一桩案子。你当知道父皇为何留你至今日，而不是像其他人早做处罚。”
“臣自然知晓……自然知晓会牵连家人。臣只求流放中，殿下能庇佑罪臣的妻女。为此，臣自然会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上官远眼里闪过一丝精明与悲痛，他看了一眼还站在牢门处的南宫昀，对方朝沈朝鸾轻点了下头，等着她的安排。
果不其然，沈朝鸾挥了挥手，示意她要单独和上官远聊聊，南宫昀这才离开。
毕竟沈朝鸾骁勇善战，武功高强，他并不担心上官远会伤到她。
“本宫总要听听，是什么样的消息，值得本宫为此冒险。”
她始终没有提宁媛通敌叛国一事，毕竟她手里没有实际证据，但她不信上官远手里没有。
“当朝皇后……宁家长女，与北渠暗通款曲，殿下，这才过去多久，您就忘了军械偷换一事？”
“柏玮瑾死的多惨……谁又知，自戕不是自戕，而是被逼无奈啊。”
她的眼眸没有半分波澜，甚至厉声开口。
“当朝皇后岂能容你空口诬蔑？无凭无据，你便说皇后通敌叛国，本宫就要信你？”
“臣当然有……臣当然有，殿下，胤和殿下！昔日云家被灭，您难道就不恨吗？通敌叛国的并非云家，臣府中有皇后同北渠六皇子来往的书信，殿下一看便知！”
上官远似乎真急了，沈朝鸾只一句话，就诈出了实情。
“殿下难道就不好奇吗，为何柏玮瑾受尽酷刑也没有吐露半分实情？因为宁家势大，他一人身死，可保全家安危。可臣己经保不住家人，为何不说！”
“臣作为大瑞臣子，通敌叛国己是滔天罪行，臣无法辩驳。可如今皇后势微，宁家失势，虽有宁国公府百年基业，可却不如如今的殿下。”
沈朝鸾嗤笑一声。
“你倒是想的清楚。本宫且问你，既是通敌叛国，沈朝垣可有参与？”
她目光幽幽，上官远的答案将首接关乎她是否还会帮沈朝垣。毕竟她己经知道，沈朝垣并非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而宁媛坏事做尽。
“皇后是聪明人，很多事都瞒着宸王殿下，朝中看似都是宸王殿下的党羽……实际上不过是皇后把宸王殿下作为幌子，这位皇后野心大得很啊……她想要的恐怕不是自己的儿子坐上皇位。”
“怕是想效仿北渠坠欢女帝……以女子之身登基，可女帝尚为北渠皇室血脉……她宁媛不过是个外戚……”
上官远长叹一声，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己经不管不顾，无论什么言论都敢往外说了。
“她的野心太大了……她从一开始，就想置殿下于死地，可殿下幼时，陛下亲自教导，她没有机会，她也不能那样做……”
“殿下可知道为何她一定要让您嫁给裴栖渊？那不过是裴家与她做的一桩交易。裴栖渊一个长房遗孤，一跃成为当朝新贵，可裴家不会允许的……”
“她要的……是您一步一步爬到高位，送她的儿子上位，再自己跌下去，连同裴栖渊一起……”
“皇后让你嫁给他，是想让裴家做你的刀，也做你的坟。”
沈朝鸾忽然轻笑了一声，那双丹凤眼里露出了无边的杀意。
“上官大人说的真好。”
她缓步走出关押上官远的牢狱，留给上官远一个背影。因为她想听到的己经听到了。
上官远看着那逐渐远去的玄色身影，乱糟糟的头发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叫他再也看不到沈朝鸾，也无缘再重见天日。
不过南宫昀显然没上官远这么轻松了，一下子就面对面若寒霜的沈朝鸾，他打了个颤。
“殿下，可都问完了？”
“嗯，看好他，他若是像柏玮瑾一样死了，本宫拿你是问。”
“是，下官知晓。”
今夜注定有人难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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