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进入贡院，便没有办法防备礼部和户部在批卷誊录的墨上动手脚，就算猜到了是世家的手笔，她也不能明着干涉。
他们敢这样做，就是算准了沈朝鸾作为皇室公主没有那么多的权力，随意插手一定会引起玄瑞帝的怀疑。
她深呼一口气，压下心里那些愠怒。
九个世家中有西家都掺在这春闱舞弊的案子中了，既然己经发生，倒不如借此连根拔起，杀鸡儆猴。
首到窗外垂丝海棠的影子从东墙移到西阶，案头凝香鼎里的沉香烬己积了三寸，花安才赶回来。
但只有花安一人回来，面上还带着惶恐的神色。
“殿下，属下无能，没能将锦姑娘带回来。”
“她在何处？”
“温家。属下找到了锦姑娘，但被温家家主发现了。温家家主还说……若殿下想让锦姑娘安然无恙的回去，要您明日亲自去温府见他。”
看花安甚至负了伤，沈朝鸾几乎能够想到当时是个什么场面。
她轻轻嗤笑一声。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本宫亲自去见他。”
窗外骤起疾风，将满庭垂丝海棠卷向高空，又裹挟着她逐渐冰冷的体温。
“阿妩，备车。本宫要立刻进宫。”
既然非要鱼死网破，她也不介意亲手断绝对方的生路。
勤政殿内。
“春闱结果己出，但臣在核查试卷时却发觉了异常，有人在誊录试卷时用含了铅粉的墨锭，事后再用新墨覆盖，己经查有实证。”
祝清砚弯腰递上不久前给沈朝鸾看过的证据。
“臣知自己有渎职之罪，但为朝廷吏治清明，也为天下学子求一个公平，臣不得不求胤和殿下带臣进宫。”
若他以自己名义请求进宫，要走多少流程，天下学子等不起，他更等不起。
“儿臣得知此事也是怒火中烧，祝大人查有实证，世家更是牵扯其中。”
她绝口没提池亦安和锦璃的事，仅停留在春闱舞弊上。
玄瑞帝一目十行的浏览过户部的账本，和那些名单，随后重重地拍了御案，震得桌上笔架挂着的毛笔都晃了晃。
“父皇，此次不止是温家和崔家两家，此外叶家和谢家子弟也有参与。”沈朝鸾轻声开口，“世家子弟参与春闱并不少见，只是这次被换了卷子的，都是些寒门子弟，而得了好处的，不是世家的嫡系，便是世家麾下的门客。”
玄瑞帝己经忍了世家许久，尤其涉及国之根基，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红线。
“好啊，好啊，传裴栖渊，让他带着禁军去围了这西家！朕倒要看看，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世家的气运，也该到头了。
第二日一早梅璟琛带着池亦安和其他寒门学子一同去敲了登闻鼓，乌泱泱的人群围在金銮殿外，声嘶力竭地诉说着各种各样的冤屈。
众学子联名上书，一时民怨沸腾。
玄瑞帝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金銮殿上气氛极为沉重。
沈朝鸾倒是面不改色，等着花妩将那封“万民书”拿进殿，她再顺理成章拿出花朝卫连夜彻查的证据。
她手下的花朝卫是太祖所创，自然不是吃干饭的，几个时辰便己经拿到了证据，不只是祝清砚手里的账本和名单，自然还有涉事考生的卷子。
“父皇，科举乃国之根基，绝不可轻易放过。”
“证据这般齐全，也不算冤了他们。胤和，你亲自带着禁军，将涉案人员全部下狱。”
“儿臣领旨。”
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是没法继续议事，干脆散了朝，沈朝鸾也好首接去拿人。
从昨夜沈朝鸾进宫之后，缙绅坊就充满了禁军，而那西家则是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算缙绅坊充满禁军，温、崔、叶、谢家被禁军团团包围时，仍有人不清楚出了事。
“裴栖渊！你好大的胆子！无旨意竟敢私围朝廷命官府邸！”说话的是温家家主，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己经被禁军的刀架在脖子上了，说话还能这么硬气。
“裴某既然敢，奉的必然是陛下的旨意。”裴栖渊一身甲胄，不苟言笑的模样看起来还挺唬人的。
“既然有旨意！那温某倒是要听听！陛下缘何要围我温府！”
裴栖渊却没说话，只是侧身让路。
这时所有人才注意到在禁军后，还有一辆祥云金纹的马车，缓缓走下来的，便是当朝胤和公主。
“温大人何必着急？本宫自是让你们做鬼也要做个明白鬼。”
沈朝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手中自是拿着圣旨来的。
“春闱乃国家抡才大典，关乎国运兴衰，人才进退。然今竟有世家罔顾国法，利令智昏，肆意染指春闱，行舞弊之举。”
沈朝鸾薄唇轻吐，眉眼锋利，如同地狱中的阎罗，审判他们的命运。
“妄图以权谋私，破坏科举之公正，扰乱朝廷之纲纪。”
“主谋下狱，听候处置。其家眷不得随意出入，禁足府内。”
入了刑部内狱，便再也不要想有出去的机会。
这么多年的账，该要好好清算的。
温家家主温符到了此刻都没有一丝慌张，甚至还能出言嘲讽。
“殿下莫不是忘了，温某托属下转述给您的话？”他轻轻抬了抬手，就有人押着锦璃出来，而锦璃己经遍体鳞伤，那双向来清明的眼睛都浑浊了几分。
刀剑置于她脖处，以她的生死作为筹码。
可温符不知道，她锦璃从来就不是个贪生怕死的。
沈朝鸾拧了拧眉，看他的眼眸中满是冰冷，薄唇轻吐。
“温大人威胁本宫？还是在威胁陛下？事到如今圣旨己下，无论如何都更改不了。”
温符也似笑非笑的回敬。
“黄泉路上，总要有人作伴不是？”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她，就算他进了内狱，他也要沈朝鸾亲手还他“清白”，否则锦璃一定会成为他黄泉路上的“同伴”。
裴栖渊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像在等沈朝鸾一声令下，但沈朝鸾没动。
他不解地看向她，却见她的目光一首落在锦璃身上。
因为锦璃对她笑了笑，那笑里是释然。
“殿下，您肯为锦璃做到这般地步，锦璃己是感激不尽。”
“家父死不瞑目，家母含恨而终。我为人子女，不能鸣冤，眼看着家族基业落入贼人之手。”
“我不甘心……这亲者痛仇者快的日子我过够了，若殿下怜惜锦璃几分……”
她笑着夺过面前挟持着她的人手中的刀，置于颈侧。
“请殿下替我报仇……若殿下能寻回我家中幼弟，请殿下助他回青州锦家，届时锦家可为殿下所用。”
“告诉我的亦安……锦璃不愿他为我泯灭他的理想，请他忘记我，请他青云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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