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重楼雾锁角声哀,袖底青锋试劫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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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重楼雾锁角声哀,袖底青锋试劫灰

 

暮春的风卷着柳絮,扑在青石板路上,像扬州疫病区未干的血痕。

沈朝鸾的素纱车帘被风掀起一角,看见朱雀大街两侧,百姓们的青衫上还沾着为疫病祈福的白绢——那些白绢曾在扬州城飘成雪,此刻却成了京城里刺目的补丁。

裴栖渊骑着马走在车前,银甲上的日光碎成金屑,却掩不住甲胄下的咳嗽。

他望着宫墙下守值的禁军,想起扬州盐仓大火时,也是这样的日光,照在百姓咳出的黑血里。

“殿下看,” 裴栖渊勒马侧首,甲叶相撞声混着风里的柳絮,“京城里的天,和扬州一样蓝,可这宫墙……”

他没说完,沈朝鸾己从帘后接过话:“宫墙里的权谋,比扬州的疫病更毒。”

车帘放下时,恰好遮住她素纱下凝着霜的眼,也遮住了宫道尽头,宁国公府暗探藏在梧桐树后的身影。

金銮殿的鎏金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得正旺,却压不住殿内骤然凝冻的空气。

沈朝鸾垂眸立在丹墀下,指尖正碾着袖中那方染血的青黑盐块。

扬州盐仓大火里抢出的证物,此刻硌得掌心生疼,像把扬州百姓咳血的惨状都攥进了骨缝。

“父皇,这是扬州城南盐仓截获的毒盐。”

她扬手举起青黑色盐块。

“经太医院验明,盐中掺有北渠‘寒蝉花’毒粉,与粥棚毒粮中的毒素分毫不差。”

满殿哗然。

“盛京城外的疫病与扬州城并非同一种,是有人居心叵测想以疫病掩盖某些事实!”

宁国公宁柏颂眼眸骤然一沉,声音喜怒难辨,截下了她的话。

“胤和殿下此去扬州一路辛苦,可也不能信口开河。”

她冷笑道。

“信口开河?那三百万两亏空的盐税银,可够填扬州百姓的乱葬岗?”

她抖开林稷安连夜整理的账册,朱笔圈出的 “岭南官运” 落款在烛火下像摊开的血口。

“宁国公府商船的玉狮标记,恰好出现在毒粮运输的漕运记录里,这也是巧合?”

宁柏颂猛的跪下,而后膝行半步,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玉冠撞出清脆的声响。

“陛下!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与宁国公府绝无关系,盐税亏空与北渠通联皆是嘉王沈朝舒一手策划!”

沈朝鸾攥紧手中的账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看见嘉王沈朝舒猛地抬头,玄色团龙纹锦袍被气得簌簌发颤:“宁柏颂!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 宁柏颂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三年前臣巡查盐仓时,正是嘉王麾下侍卫持刀行刺!这道疤便是铁证!”

他扬手甩出一叠信笺,信纸在空中散开。

“陛下请看,嘉王与北渠六皇子的密信,字字句句都在商议如何借疫灾掏空扬州盐税!”

“嘉王沈朝舒巡盐两淮时,早己知晓盐税亏空,却迟迟不上报,分明是在为北渠通联打掩护!”

沈朝舒攥紧腰间的玉带扣,玄色团龙纹锦袍因用力而褶皱:“宁柏颂!我三月前便递了盐仓亏空的密折!”

那些信笺上的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连沈朝舒惯用的 “舒” 字末笔勾挑都分毫不差。

她猛地转头看向御座,见玄瑞帝指尖着佛珠,浑浊的眼底翻涌着猜忌的暗潮。

“密折?” 宁柏颂忽而冷笑,从袖中抖出一叠泛黄的文书,“这是嘉王殿下三月前递的两淮盐政嘉奖折,通篇都在称颂盐运司管理得当!”

“嘉王,你作何解释?” 玄瑞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朝舒踉跄着后退半步,腰间的螭纹玉佩撞在殿柱上:“父皇!儿臣巡查扬州时,截获的明明是宁府的私印,还有……”

他指向宁柏颂,“是他怕罪行败露,才反咬一口!”

“证据?” 宁柏颂忽而冷笑,从袖中抖出一锭官银,“嘉王府中搜出的北渠纹银,难道也是伪造的?”

银锭滚落在沈朝舒脚边,上面的狼头图腾刺得他双眼发疼。

“我……” 沈朝舒的声音陡然干涩,他想起巡盐时在扬州盐仓暗格发现的青铜印信,想起被水浸湿的密折草稿。

殿内陷入死寂。

谁都知道,在皇帝疑心己起时,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

“够了。”玄瑞帝突然抬手,冕旒遮住了他的表情,“宁柏颂私通北渠证据不足,暂且禁足府中,听候发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浑身颤抖的沈朝舒身上。

“嘉王沈朝舒疏于防范,致使密信外流,着即贬去寿州封地,非诏不得入京。”

“父皇!” 沈朝舒猛地跪倒,玉冠歪斜在发间,“儿臣冤枉 ——”

“退下吧。” 玄瑞帝闭上眼,挥了挥手。

沈朝鸾看着内侍上前拖拽沈朝舒,他玄色衣摆扫过金砖的声响,像极了扬州流民棚里枯叶被碾碎的声音。

当殿门在嘉王身后缓缓关上时,她听见宁柏颂压抑的喘息,以及自己袖中的手握紧后骨头传来的微响。

“父皇,”她躬身行礼,眼睫剧烈颤动,“儿臣恳请彻查——”

“此事不必再议。”玄瑞帝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退朝吧。”

沈朝鸾闭上眼眸,不去看宁柏颂走过她身侧时得意的神色,缓步走出金銮殿,裴栖渊凑到她身旁。

“殿下,”他低声开口,甲叶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宁国公用嘉王的迟疑做文章,伪造了三月前的嘉奖折……”

“我知道。” 沈朝鸾声音轻得像雾,“他算准了嘉王发现证据后会犹豫,算准了朝廷需要一个替罪羊。”

她忽然攥紧裴栖渊的手腕,银甲的凉意透过衣袖传来。

“可父皇也不是全信了,他只是需要……”

捧杀宁家。

她没把话说完,可裴栖渊明白她的意思。

于是他反握住她的手,握住她刚刚在金銮殿上因紧张而变得冰冷的手。

宁家能在这样大的事情里全身而退,宁柏颂和宁媛的野心只会越来越大,到那时才好一网打尽。

所以何必着急呢,宁家会自取灭亡。

她只需要等着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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