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青羽便推开了殿门,通报消息。
“殿下,宸王殿下来了,是来探望殿下。”
然后青羽便默默将准备好的冰袋敷在她被打红的脸上,沈朝鸾被冰了一下,却还是在笑。
“让他进来吧。”
玄色罗纹首裰拂过雕花槅门,衣襟下摆用暗金线绣着缠枝莲纹,行走时隐在阴影里,唯有腰间玉带扣的和田白玉泛着微光。
沈朝垣踏入清河殿暖阁时,软底乌靴踩在毡毯上悄无声息。
“阿姐安。”
两人品级相同,但长幼有序,因而沈朝垣也只是微微弯腰,沈朝鸾点头示意。
“阿姐的病可好些了?”沈朝垣状似不经意的问起。
沈朝鸾坐下来,平淡的摇了摇头。
“没有大碍。找我什么事?”
他们姐弟之间不那么生疏,尽管她曾因为宁媛的区别对待也短暂的怨恨过自己的弟弟。
“皇祖母仙逝那日,见阿姐风尘仆仆的进宫,做弟弟的总是放心不下的。不过也确实有事。”
沈朝鸾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让青羽上茶,宫内的贡茶却大多都是敬亭绿雪,怕是今年的君山银针都在她公主府了。
敬亭绿雪丝丝缕缕的清甜在唇齿间萦绕,杯底残余的茶香久久不散。
“钦天监监正的事,阿姐可有实证吗?”
“并无。”
沈朝垣露出苦恼的神色。
“那就有点麻烦了……没有实证就不那么好扳倒。”
“不是还有个在牢狱中的兵部尚书么。”
她抿了口茶,随意的开口,却让沈朝垣眼前一亮。
“还是阿姐聪慧,不说弟弟都要忘了,钦天监监正阮舒,可是那柏玮瑾的小舅子。”得到了这样的答案,沈朝垣唇边的笑意都掩不住,“果然还是阿姐宫里清净,连茶都是回甘的。”
“快及冠了还是这么孩子气。”沈朝鸾也忍不住失笑。
无论如何他们总是双生子,同一天出生,宸王今年不过束发三载。
“听说父皇让阿姐参政,阿姐可想好拿谁立威了吗?”
她闻言却恍然垂了眼眸,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军械偷换一案,还不算完。”
沈朝垣哑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军械偷换与通敌叛国一事相连,而战败的北渠马上也要派遣使臣入京,盛京怕是又要乱了。
“阿姐是知道,北渠是以公主和亲的条件来谈和。那……阿姐可有办法,让弟弟不成为那个和亲对象?”
沈朝垣算是才道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因此她才正视了他。
“这桩婚事成不了,北渠没想真的求和。”
“阿姐的意思是……”
“你可知这次送明霜公主入京的使臣是谁?”
“北渠六皇子……阿姐的意思是,北渠还是不安分,仍然想开战吗?”
“他们经不起再战,却想从内部干扰,这军械偷换一案便是最好的例子。何况……北渠六皇子是当下最有机会继承大统之人,如果不是别有心思,怎么会选择让六皇子入京。”
这下沈朝垣的脸色都凝重了几分,却看到沈朝鸾一脸平淡,他有几分诧异。
“阿姐不担心?”
“为何担心?”
明知这桩婚事成不了,她与北渠六皇子纳兰淮书又曾经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又不会惧怕对方。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沈朝垣也松了口气。
“我也只是想提醒阿姐,毕竟阿姐上朝没多久,北渠使臣就要入京,届时满盛京怕是都盯着这事呢。”
她却是盯着瓷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没再说话了。
沈朝垣没坐多久,便离开了清河殿,沈朝鸾的目的己经达到了,也没必要在宫中多留。
她出了清河殿没走多远,便遇到刚从勤政殿出来的裴栖渊,那道苍溟色的身影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她身前几步的位置。
“殿下安。”是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看见她总是会笑。
“裴将军这是进宫有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从今往后,臣的首属上司便就是殿下了。”
沈朝鸾立刻反应过来。
“父皇准你做了禁军统领?”
“正是。”
沈朝鸾露出几分恍然,裴栖渊倒是神色如常,对于自己换了个首属上司甚至还有些兴奋。
“殿下,北渠战败,如今派了使臣和皇子,同行的还有一位公主,看样子是打算和亲了事。”
也是奇怪了,今日找她竟然都是为了这件事。
两人并肩步行走出宫中,身后还跟着一队侍从。
“同别国和亲算不上什么好事,先不说这桩婚事本就成不了,就算能成也不会落在你头上的。”
“明霜公主也不是痴傻,怎么也不会同意嫁给你这差点打进人家边境的镇国将军吧。”
沈朝鸾语气少有的带上了一点揶揄,裴栖渊听闻更是低头笑了两声。
“臣就是怕朝中有人看臣不顺眼啊……殿下,臣可都是您的幕僚了,您可要避免臣落入那明霜公主的手中啊。”
眉眼张扬的少年抬头看她,眼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这看似玩笑的话语却在两人心中都掀起一番波澜。
沈朝鸾难得沉默的红了耳廓,半晌才故作镇静地开口。
“裴栖渊,戏过了。”
“不过本宫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三叔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对你出手,那对裴家来说没有好处。”
裴家本是十二世家之一,不过这一代也不算多显赫,当任的裴家家主裴知佑官拜吏部尚书,却不比裴栖渊受皇帝重用。
“你如今在本宫麾下,本宫得势一日,他就不会动你。只是入了这条夺嫡路,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臣当然清楚。”他又轻轻勾起唇角,张扬漂亮的眉眼里含着笑意,“裴栖渊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眼看着要走出宫城,公主仪仗己经在宫门等候,沈朝鸾停下脚步,站在裴栖渊身前,那向来柔和的眉眼却带上了几分凌厉感,薄唇一字一句倾吐:“本宫唯要你活着,而且要比任何人活得都好。”
她算是一辈子都折在这宫城里了,可裴栖渊不是,他该是翱翔于天际的自由的鹰,有鸿鹄之志,有经世之才。
是利用,是站队。
可裴栖渊于沈朝鸾而言,是知己,是战友,唯独不是陌生人。
裴栖渊脚步停在原地,看着沈朝鸾一步一步走向那独属于胤和公主的仪仗,离他越来越远。墨色衣裙翻飞,额边青丝被吹起,却仍带着属于皇室公主的沉稳。
他记得的,公主出征时也只有十五岁。
可眼前那纤细的墨色身影,却唯独失了十五岁公主在边疆时,扬鞭纵马,披荆斩棘的恣意。
那时高高束起的青丝,如今却一丝不苟地被盘好,在这人心诡谲的盛京,她只能做胤和公主。
有些东西早就变了,又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沈朝鸾登上独有她胤和公主府标记的马车,掀开帘子,那张向来淡漠的脸上为他露出几分惋惜,可却又不像是为他。
“回去吧,可不要玩忽职守。否则本宫要跟父皇请旨,说你对那明霜公主情深义重。”
“……”
看来不是惋惜,是使坏。
裴栖渊有些好笑,但还是朝她拱手,“为了不让殿下把臣嫁给明霜公主,臣只能尽职了。”
沈朝鸾眉眼间染上几分笑意,放下帘子,自己在马车里笑了好一会。
她那坏狐狸的本质始终未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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