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气氛压抑如冰。
李世民手握天子剑，余怒未消。地上，是那份记录着孙德与周嬷嬷罪状的供词，以及被劈成两半的御案。
秦叔宝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宣李玄策，觐见。”李世民的声音，冰冷而又沙哑。
片刻之后，李玄策步入殿中。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神色平静，躬身行礼。
“臣，李玄策，参见陛下。”
李世民没有让他平身。他只是走到李玄策面前，目光如刀，首视着他。
“孙德与周嬷嬷的供词，你都看了？”
“回陛下，臣都看了。”
“你，有何感想？”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臣以为，长孙无忌，罪该万死。”李玄策的回答，不卑不亢。
“好一个罪该万死！”李世民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却满是森然的寒意，“他长孙无忌，是朕的亲舅舅，是辅佐朕登基的元从功臣。你一句话，便要将他置于死地？”
“陛下，”李玄策抬起头，迎着李世民的目光，“国法，大于亲情。功劳，不能抵罪过。长孙无忌构陷忠良，里通外敌，甚至，意图谋害陛下。此等罪行，若不严惩，何以正国法？何以安天下？”
李世民没有说话。他只是绕着李玄策，缓缓地踱步。
“你倒是忠心耿耿。”他道，“只是，朕很好奇。这些宫中秘闻，你是如何得知的？孙德与周嬷嬷，都是长孙无忌的死忠，他们，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向你招供？”
李玄策的心，微微一沉。他知道，这才是李世民真正想问的。
“回陛下，”他道，“臣在清风园中，缴获了长孙无忌所有的罪证。其中，便有他与宫中暗桩往来的密信。臣以此为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二人，自知罪孽深重，无力回天，故而，选择了坦白。”
“是吗？”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朕听说，你在城北废弃马场，还抓了一个人。”
“王忠。”
李玄策的心，再次一沉。
“王忠，是朕的内侍总管。他跟了朕二十余年，朕，自以为对他，了如指掌。”李世民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你告诉我，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李玄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他若说出王忠的真实身份，说出玄武门旧事，说出长孙无忌制衡陛下的底牌。那么，他便会立刻，从一把锋利的刀，变成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必须被除掉的威胁。
他若隐瞒，则会犯下欺君之罪。
“回陛下，”李玄策躬身道，“王忠，是长孙无忌安插在宫中的，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他负责，为长孙无忌，传递消息，联络党羽。他……”
李玄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迟疑。
“他还说了什么？”李世民追问道。
“他还说……”李玄策抬起头，目光坦然，“他还说，他曾奉长孙无忌之命，在陛下的膳食中，做过手脚。”
李世民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李玄策摇了摇头，“王忠负隅顽抗，臣不得己，己将其当场格杀。”
李世民死死地盯着李玄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但李玄策的表情，平静如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许久，李世民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你做得很好。”他道，“朕，没有看错你。”
他走到龙椅前，重新坐下。
“传朕旨意。”他道，“大理寺少卿李玄策，彻查长孙无忌一案，有功于社稷。着，升为大理寺卿，总领大理寺所有事务。赐，紫金鱼袋，可自由出入宫禁，便宜行事。”
“臣，谢陛下隆恩！”李玄策躬身领命。
“退下吧。”李世民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李玄策退出紫宸殿。
他走在宫中的甬道上，背后，早己被冷汗湿透。
他知道，自己今日，是在刀尖上，走了一遭。
他赌的，是李世民的帝王心术。
他赌，李世民宁愿相信一个对他“有所隐瞒”的忠臣，也不愿去面对那些，足以动摇他皇位根基的、不堪的过往。
他，赌赢了。
……
东宫，丽正殿。
废太子李承乾，正在与白面人，对弈。
“他，赌赢了。”白面人落下一子，沙哑道。
“我早就知道，他会赢。”李承乾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欣赏，“父皇，需要他这把刀。一把，足够锋利，又足够‘听话’的刀。”
“只是，”白面人道，“这把刀，用得久了，总是会钝的。”
“那就要看，持刀之人，如何磨刀了。”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看向白面人：“魏王那边，可有动静？”
“有。”白面人道，“他似乎，在暗中，联络京兆府尹的几名旧部，以及……一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李承乾笑了，“他这是，黔驴技穷了。”
“殿下，我们……”
“不急。”李承乾摆了摆手，“让李玄策，去跟他玩。我们，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添一把火，就够了。”
他落下一子，棋盘之上，风云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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