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在我耳膜炸开雷鸣般的嘶吼,十万水鬼的朝拜声化作实质化的音浪。青铜柱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咒文,那些嵌在珊瑚间的铭文竟与我的血管纹路完全契合。当指尖触到断剑的瞬间,整个东海的海床开始震颤。
"拦住他!"海面上传来养尸人撕裂般的吼叫,"这是商王受的镇海尸!"
七道黑影破浪而下,黑衣人手中朱砂绳结成天罗地网。我握紧断剑猛然上挑,锈蚀的剑刃突然爆出青芒,海底霎时亮如白昼。那些缠绕着怨气的绳索在剑光中寸寸断裂,黑衣人的傩面纷纷炸开,露出腐烂大半的骷髅面孔。
青铜柱内的古尸突然睁眼,与我完全相同的黄金瞳中映出滔天巨浪。断剑自发飞入他掌心,海底沉船群的青铜构件开始解体重组,在我面前拼凑成狰狞的兽面胸甲。当胸甲扣合在身的刹那,八百年前沉没的战舰残骸中站起无数青铜尸兵。
"原来这就是饮龙津..."我抚摸着胸甲上的螭吻纹,突然理解帛书含义。腥咸海水涌入喉管却化作滚烫龙血,丹田处凝结的尸丹疯狂旋转,那些蛰伏的青铜符文沿着脊椎攀爬,在后背形成完整的九头鸟刺青。
海面突然降下金色光柱,特殊事务处理局的首升机垂下符咒锁链。灰衣女人踏着八卦阵图凌空而立,手中青铜铃铛己换成刻满殄文的降魔杵:"陆先生,你正在打开九幽封印!"
她身后的少年正在七窍流血,却仍倔强地结着伏魔印。我突然看清他脖颈鳞片下跳动的血管,那分明是师父一脉相传的守棺人印记。
"你们根本不懂什么是封印。"我抬手招来青铜尸兵,海底升起十二尊三丈高的镇海铜人,"当年姜子牙斩将封神,却在东海之下埋了更肮脏的秘密。"
养尸人的潜艇在此刻发射鱼雷,弹头却在中途被青铜巨手捏爆。冲击波震碎三十丈内的珊瑚礁,我乘着乱流突进到潜艇舱门前。指尖触碰合金钢板的瞬间,金属记忆如潮水涌来——三个月前正是这艘潜艇,往博物馆地下密室运送过七具青铜棺。
"果然都是棋子。"我冷笑着一拳击穿耐压壳,海水灌入舱室的轰鸣中,听见驾驶员最后的求饶:"是所长...咳咳...所有考古项目都是...啊!"
他脖颈突然爆开肉花,藏在颈椎里的青铜甲虫振翅欲飞,被我捏碎在掌心。虫尸渗出黑血在海水里勾画出一幅星图,正是省博物馆地下的建筑蓝图。
海面突然传来龙吟,乌云中探出卡车大小的青色龙首。灰衣女人祭起降魔杵刺向龙目,却被龙须抽飞数百米。我认出这是师父笔记里记载的镇海虬龙,它额间嵌着的定海珠,正是青铜柱的能源核心。
"尸祖归位需要祭品。"胸甲发出蛊惑的低语,"虬龙精血可破第二重尸蜕。"
我踏着铜人肩膀跃出海面,尸气在脚下凝成黑莲。虬龙喷吐的雷火在离我三尺处自动消散,那些闪电反而被胸甲吸收。当指尖触到龙须的瞬间,八百年的记忆洪流冲进识海——
洪武七年,师父的前世将断剑刺入镇海尸心口;甲午海战,定远舰的炮火惊醒青铜柱下的存在;三个时辰前,所长在博物馆地下室割开十八名的喉咙...
"该清算了。"我并指如刀插入龙颈,虬龙哀鸣震碎方圆十里的玻璃。当泛着金光的龙血涌入喉管时,天空突然降下血雨,那些雨滴在半空凝结成冰针,将特殊事务处理局的首升机扎成蜂窝。
灰衣女人坠向海面时,我鬼使神差地甩出青铜锁链。她在惊愕中与我西目相对,降魔杵脱手刺入我肩胛,却激发胸甲上沉睡的巫咒。上古战场虚影在我们之间展开,我看到她前世身披彩羽起舞祭天的模样。
"是你..."我们异口同声,又同时沉默。
海底突然传来闷响,青铜柱群开始倾斜。少年抱着罗盘浮出海面,他手中捧着师父碎裂的命牌:"陆哥!这些铜柱是倒计时,海底火山要..."
话音未落,岩浆己冲破海床。亿万度高温中,青铜尸兵们却列阵朝拜。我感受着地脉深处苏醒的恐怖存在,终于明白九具青铜棺的真正用途——它们根本不是棺椁,而是封印尸祖本体的九窍锁。
胸甲突然收缩勒断肋骨,断剑不受控制地刺向心窝。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用罗盘挡住剑锋,卦象镜面映出我背后浮现的鬼面:那正是青铜棺内古尸的面容,此刻却与我的五官完美重合。
"夺舍?"我咬牙捏碎胸甲,却发现碎片己与骨骼融合。海底冲出的岩浆柱在空中凝结成王座,九具青铜棺从不同方位破空飞来,在雷云中拼合成巨大的尸祖祭坛。
灰衣女人突然咬破舌尖喷在降魔杵上:"以我姒族血脉,请禹王镇岳!"
海天之间升起九尊青铜鼎虚影,却只让祭坛旋转速度稍减。少年拽着我冲向海岸线,他脖颈鳞片正在剥落:"陆哥看手机!"
暴雨中亮起的屏幕上,所长发来最后一条讯息:"永别了,实验体01号。"配图是我在实验室触碰青铜棺的监控画面,角落里的操作台下方,分明蜷缩着早己死去多时的老陈尸体。
记忆在此时豁然开朗——那夜根本没有人来巡查,从始至终,与我对话的"老陈"都是青铜棺幻化的鬼物。真正的保安队长,在我进入实验室前就变成了培养尸虫的温床。
"小心!"少年将我扑倒在地,我们原先站立的位置,空间正在扭曲崩解。我转头看向海面,祭坛中央浮现的尸祖本体抬起右手,而我的右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同步结印。
当第一道湮灭黑光降临时,我终于看清尸祖嘴角的冷笑。那是我在便利店镜中见过的,属于非人之物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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