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拉古的风裹挟着沙尘与鸢尾花香，将沃尔西尼新市政厅工地的闹剧吹散在午后的阳光里。
工头瘫坐在地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安卡的背影，仿佛要将她的轮廓刻进骨髓。那些曾经沉默的工人此刻窃窃私语，目光在工头与安卡之间游移，像一群受惊后试探着探头的鼠辈。
安卡没有再看那个男人一眼。她拍了拍乔瓦尼的肩膀，青年触电般缩回手，脸颊的绯红尚未褪去。
“做得很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把工人们召集起来，我有话要说。”
乔瓦尼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像是接到了天大的命令。他扯着嗓子招呼众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工人们犹豫着靠拢，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与敬畏。
安卡站在一片狼藉的二楼，脚下是碎裂的管道与流淌的水渍。
她环视着这群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男人，狼耳轻轻颤动，捕捉着空气中弥漫的复杂情绪——有恐惧、有愤怒、有侥幸，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萨卢佐的手伸得太长了。”她开口，声音清晰而冷冽，像一把利刃划开了工地沉闷的空气，“他们想用劣质建材填满贝洛内的工程，用你们的血汗钱去喂肥他们的钱包。”
“这是家族之间的纠葛，只不过把你们碾在了车轴里。”
工人们哗然。虽然早己隐约猜到些什么，但当真相被赤裸裸地揭开时，仍有不少人脸色煞白。
那个老瓦工颤抖着点燃烟斗，火柴划过的火星在他布满皱纹的手上明明灭灭。
“工头拿了好处，”安卡的目光扫过在地的男人，“但这不是你们偷工减料的理由。”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从今天起，所有建材必须重新检验，不合格的全部换掉。工期可以延误，但质量必须保证。”
“可是……”一个中年工人嗫嚅着，“贝洛内那边……”
“我会处理。”安卡打断他，晶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你们只需要记住，你们建造的是沃尔西尼的未来，不是萨卢佐的陪葬品。”
她的话语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工人们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乔瓦尼第一个鼓起掌来，虽然有些生涩，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随后，掌声稀稀落落地响起，逐渐汇成一片潮水。
“场面话我也说了，实际的事情，请前工头给你们做出补偿吧。”
安卡没有停留，转身走向楼梯。她知道，剩下的事情需要他们自己去面对。走到一楼时，她掏出联络器，拨通了莱昂图索的号码。
“喂？”莱昂图索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背景里依旧有玻璃器皿碰撞的轻响。
“工地的事情大概是解决了。”安卡言简意赅，“萨卢佐的渗透很浅显，工头己经招认。”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莱昂图索低沉的笑声：“我就知道你能搞定。看来，让你去监工是个正确的决定。”
“你早就知道了？”安卡挑眉。
“猜到了一部分。”莱昂图索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萨卢佐一首觊觎新市政厅的项目，他们想通过偷工减料来制造事端，趁机夺权。工头只是个棋子。”
“所以，你派我去当这个拆棋的人？”安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不然你以为呢？”莱昂图索轻笑，“杰洛特小姐，你做得很好。不过，萨卢佐不会善罢甘休，你最好小心一点。”
“我会的。”安卡挂断电话，将联络器放回口袋。阳光透过脚手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抬头望去，天空蓝得像一块未经雕琢的宝石，几只飞鸟掠过，留下清脆的啼鸣。
安卡不相信萨卢佐只会做到这种地步。
一个工头能知道多少贝洛内的机密？
太轻易了，这一切就像是被故意推出来让安卡发现一般。
即使贝洛内派来的不是安卡，可能任意一个家族成员都能轻易解决这个事情——那么这就只能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障眼法了。
安卡回过头看去，工人们群情激奋，想要对工头施以惩戒。
拳打脚踢是免不了了，但是也不能随意出人命，这工头也还有儿女要抚养。
于是少女再度施展源石技艺，情绪化作肉眼可见的力量，将被众人围殴的工头拉了出来。
“想把他撕了？”她的声音裹着冰渣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他的血能砌墙？还是能喂饱你们的孩子？”
“差不多得了，继续下去只会让我们的施工进展更加受阻，我可不会在法官面前替杀人犯开脱。”
安卡将被打的哆哆嗦嗦的男人拉至身后，看着众人开口道:“虽然工头这个位置空出来了，大家也不要为此担心……施工进展我来安排。”
“先前的安全施工守则我也看了，没有问题，只是监督的力度不够。”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这项工作就交给我了。”
工人们僵在原地，举起的拳头悬在半空，像一群突然断线的木偶。老瓦工的烟斗掉进积水坑，嘶啦一声腾起青烟。
“工期延误三天。”安卡靴跟碾碎地上一截断裂的钢筋，“今晚之前，所有次品建材清出场地。明天日出——”她抬手指向吊车顶端锈迹斑斑的滑轮，“我要看见第一车pvc管，标准的。”
乔瓦尼喉结滚动：“可供应商……”
“供应商怎么了，可以说出来。”
“一首都是工头负责，联系和交易。”
安卡转过身子，晶蓝色的瞳孔在阴影里缩成两道缝隙，“工头先生，听到他说的话了吗？”
奄奄一息的男人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你会认真交接工作的吧？”
男人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沉默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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