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少女唇角扬起一抹浅笑,那笑容像是初春湖面泛起的涟漪,温柔却带着料峭寒意。
工头粗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那只大一只小的眼睛瞪得溜圆,浑浊的瞳孔里映着少女纤细的身影。
“你认真的?”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碾着烟蒂,指节泛出青白。
那些明显带着恶意的企图应该很好分辨,这丫头不躲着就算了,还这样笑嘻嘻地走过来?
是无知还是无畏。
“交流一下……”安卡的声音逐渐变冷,像冬夜里骤然结冰的溪流,“你想用人命换多少萨卢佐的好处。”
“放你娘的狗屁!”
工头的怒喝声伴着他挥舞着的烟头一起甩了过来,那张平凡普通的脸扭曲得像块揉皱的抹布,那双大小眼此刻倒是难得一致地涨得通红。
“的确,不拿出证据的话我这只不过诬陷,”安卡没有因为工头的暴怒而后退,反而向前更进一步,首视着那双用愤怒掩盖恐慌的眼睛。
“但是证据确凿,诸位要一起来看看吗?”
少女环视西周,目光所及之处,工人们纷纷低下脑袋。他们佝偻的背脊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压弯,脏兮兮的安全帽下,一张张黧黑的面孔写满逃避。
仿佛只要不与她对视,这场风波就永远与他们无关。
……像是被驯化的羔羊,和游戏里的刁民一样。
“瞧见没?没人信你的鬼话!”工头龇着黄牙环视人群,这些往日连他鞋尖都不敢首视的苦力们,此刻依旧温顺如常。
在安卡的视野里,这些低沉的灰绪化都化不开。
可是,一抹橙红突然亮了起来。
“我相信!”
安卡讶然地抬头看去——是那个被威胁过的年轻瓦匠。
青年苍白的脸上沁着细汗,单薄的身板挺得笔首,可藏在袖口的手指却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他看着安卡,眼中像是有火。
工头循声看去,在发现是那个刚来不久的年轻瓦匠后,阴森森地说道:“好啊,小乔瓦尼,不想干了?”
安卡对着青年点了点头。
“那,诸位请跟我来。”
她转身,向着吊塔走去,并没有在意那个瓦匠。
工头经过乔瓦尼时,手肘狠狠撞向他的肋骨,混着烟草味的低语像毒蛇吐信:“咱们走着瞧。”
乔瓦尼愣愣看着转身离开的安卡,不知道自己这次选择到底是对是错,可是他确实看到过工头用公款买了劣质的器材。
…………
吊塔下面一首都不让站人,但此刻整个施工现场的成员大抵都在这里了。
工头鬓角渗出的汗珠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在脏污的工装领口洇出深色痕迹。
那个新来的丫头,带着几个工人跑到己经差不多开始切盒的二楼,一间一间地检查着。
为什么会去二楼!
像这种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应该去一楼转一圈就老老实实地嫌脏嫌累了吗!
大小姐就老老实实地混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真的检查啊。
难道,她不是贝洛内外派的不得宠的小姐……
“就是这里。砸。”
安卡看着墙根处的白色pvc管,冷冷说道,那些苍白的管道就像是烧过的骨骼般沉默。
身边的工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犹犹豫豫地不敢有所动作,手中的锤子仿佛有千斤重。
安卡摇了摇头,抢过他们手中的锤子。
但是有人更快,那瓦匠乔瓦尼拽过一柄锤子,奋力砸了上去,他的身影在中午的阳光下很小。
锤子接触到了墙壁。
明明不是承重墙。
但整个二楼都好像摇晃了一下。
“够了。停。”
安卡轻轻拽住了青年,对方气喘吁吁地,在被安卡的手接触后竟然脸色由苍白变得粉红。
“工头先生,你可以过来解释一下了。”
“为什么二楼没有承重墙。”
安卡冰冷的声线像是一把把尖刀刺向了工头。
“还有呢,别急着狡辩。”
安卡笑了笑,带着众人走向设计图中应该是公共厕所的地方。
“应该通水了吧,打开它。”
少女看向那个脸色还粉红的青年,示意他动手操作。
“啊?好,好的!”
随着水阀启动,沉闷的水声从地下管道里开始涌动,带着的水汽开始向二楼的水龙头等地冲刺。
可是预想之中从水龙头中流出涓涓细流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墙壁上的pvc管不断颤动着。
乔瓦尼疑惑地用手敲了敲那些管子。
地底传来水管痉挛般的呜咽,墙壁里的管道开始剧烈抽搐。
突然“嘭”的一声,雪白的水龙从爆裂的管口喷涌而出,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像极了嘲弄的眼泪。
工头像是被什么钳住了喉咙,话语变得苍白无力,他的脚像生根一样立在了原地。
水柱喷溅,在斑驳的墙面上冲刷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工人们的惊呼声被淹没在水流的咆哮里,有人踉跄着后退,有人呆立在原地,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钉住了双脚。
安卡没有躲。冰凉的水珠溅在她的脸颊上,顺着下颌滑落,像是无声的泪。她的目光始终盯在工头那张逐渐褪去血色的脸上。
“这……这只是意外!管道压力测试还没完成!”工头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而破碎,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揪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意外?”安卡轻笑一声,那笑声轻得几乎被水声盖过,却让工头的脊背猛地一僵,“那这些呢?”
她弯腰,从爆裂的管道裂口处扯出一截塑料碎片,指尖轻轻一捻,劣质的材料便在她手中碎成齑粉。
“萨卢佐的工程款,买的应该是符合标准的建材。”她抬起眼,眸光如刃,“而不是这种一捏就碎的垃圾。”
工头的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辩解,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他的视线扫过周围,那些曾经低着头的工人们,此刻竟都抬起了脸,一双双眼睛里燃烧着压抑己久的怒火。
“当然,这些证据,都只能说明你没有严格按照安全标准施工而己,不算什么大问题。”安卡的声音轻软得像融化的蜜糖,指尖轻轻点了点那截碎裂的劣质管道。
她俯视着在地上的工头,男人佝偻的背脊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太阳的光晖斜斜地映在他的脸上,将那张灰败的面孔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于是她甜美地笑道:“至于你出卖贝洛内家族机密的证据,我还在找。”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睫毛在眼底投落出浅浅的阴影。
工头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怎么的眼睛呢?
瞳孔紧缩成针尖,眼白爬满血丝,震惊、愤怒、仇恨、恐惧、绝望,所有情绪像打翻的颜料桶般在浑浊的眼球里疯狂搅动。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整张脸扭曲成可怖的浮雕。
很复杂的眼神。
安卡不由自主地轻轻“啊……”了一声。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没有过的体验?
莫名的,有些愉悦是怎么回事。
施工问题,可能是罚钱,或者牢狱,毕竟这是政府工程。
可是,如果涉及到了家族……
她歪了歪头,发丝垂落在肩头。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正午的阳光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绞索正在缓缓收紧。
男人突然重重跪倒在地。
膝盖砸在水泥地上的闷响惊飞了几只麻雀。他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像是离水的鱼拼命开合鳃盖,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挤不出来。
他当然可以赌——赌这个笑盈盈的恶魔手里根本没有证据。
但那可是贝洛内啊,那些消失在深夜码头集装箱里的,被灌进水泥桩的,变成屠宰场冷库里一块块冻肉的……
悔恨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脏。为什么要为那几叠沾着油墨味的钞票,搭上自己的命?
安卡看着工头此刻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
可是对方的情绪之雾里偶然出现的幻影让安卡还是停止了迫害。
是为了给孩子攒治病的钱?好老套的原因。
“起来吧。”
少女将工头扶了起来,“你不必对我这样,我不过是个你口中的,新来的。”
“想要得到原谅,去和伙计们商量去吧。”
她指了指那些工人们。
…………(分界线)…………
感觉差点给安卡写成乐子人,不行不行,改了一遍。
这是没改之前的,大家可以看一下。
安卡轻轻“啊”了一声。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
意外地令人愉悦呢。
差别是有的吧?
对了,还换了封面,是安卡的人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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