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84章

胤禟斜倚在临窗的紫檀木暖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银狐裘。他依旧清减，脸色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双颊微陷，唯有一双深邃的凤眸，褪去了往日的锐利锋芒，沉淀下一种勘破世事的沉静与疲惫，如同古井深潭。眉宇间那道淡金色的龙纹符印己隐去不见，只留下一个极浅的、几乎融入肤色的印记，唯有在特定光线下才偶现金芒。太医清晨刚来请过脉，言道“九爷本源透支过甚，虽无性命之忧，然根基己损，非经年静养不可复原，更须戒嗔戒怒，远离思虑烦忧”。

他手中并未执卷，只是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那含苞待放的梅枝，仿佛能透过虬枝，看到更深远的时空。案几上，放着一封拆阅过的密信，来自盛京留守的心腹，禀报着浑河畔那座无名碑的修筑进度，以及当地冬日初临的景象。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婉宁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缎面旗袍，外罩一件浅碧色滚银狐毛边的坎肩，乌发松松挽了个髻，簪着一支温润的白玉梅花簪。虽仍显清瘦，但气色己好了许多，行动间步履虽缓，却己无病弱之态。锁骨处，那金色的凤凰烙印在衣领下若隐若现，温润内敛，仿佛蕴藏着无穷生机。她将托盘轻轻放在榻边小几上，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清苦药香的汤剂。

“爷，该用药了。” 婉宁的声音轻柔，如同初融的雪水。她拿起白瓷药碗，用玉匙轻轻搅动散热。

胤禟收回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的沉静化开一丝暖意。他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便仰头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苦涩的药汁滑入喉中，带来一股暖流，却也牵动了肺腑深处隐隐的抽痛。他放下碗，看着婉宁接过空碗，又递上一小碟晶莹剔透的蜜渍梅子。

“太医说这药最是霸道，伤胃，用颗梅子压压。” 婉宁温声道，拈起一颗梅子，自然地递到他唇边。

胤禟张口含住，酸甜的滋味瞬间冲淡了舌尖的苦涩。他握住婉宁微凉的手，指尖在她掌心那柔软的肌肤上轻轻。“辛苦你了。” 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婉宁微微摇头，在他榻边坐下，目光也望向窗外那几株老梅：“妾身有什么辛苦，不过是看着爷罢了。倒是爷，太医千叮万嘱要静养，莫再劳神。”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盛京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胤禟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最终归于深沉的平静：“嗯。碑己立好，很安静。临河的高坡，视野开阔。用了整块的玄武岩，没刻名字，只留了…那个印记。” 他指的是自己眉心的龙纹符印简化后的图形，那是他与地底舒尔哈齐龙魂共鸣的证明，亦是新生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