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81章

婉宁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圆凳上，正低头专注地绣着一方帕子。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装，外罩一件浅杏色的坎肩，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簪着一支简单的白玉簪。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依旧略显苍白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锁骨处，那金色的凤凰烙印在衣领下若隐若现，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她绣得很慢，一针一线都透着小心，指尖偶尔会微微停顿，显然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元气。但那份专注与宁静，却如同无声的暖流，悄然抚平着胤禟心中的沟壑。

“太医说你己无大碍，只需静养。” 胤禟的声音低沉，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婉宁抬起头，清澈的眸子看向他，嘴角弯起一个极淡、却极温柔的弧度：“爷不也是？太医说爷本源透支，比妾身伤得更重，更需静养。”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大病初愈后的些许虚弱，却如清泉般悦耳。

胤禟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上、微凉的手。婉宁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

“值得。” 胤禟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宁静，看到了那夜的腥风血雨、龙凰合鸣、以及那被彻底净化的滔天怨念，“能换得这片刻安宁…值得。”

婉宁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低声道：“那地底的龙魂…还有太祖…太宗…” 她没有说下去，眼中带着一丝悲悯与困惑。那段被唤醒的血色秘史，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知情者的心头。

胤禟的眼神骤然转冷，如同淬了寒冰：“罪孽深埋，终有昭雪之日。真相…不会被永远掩盖。”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皇阿玛…如何了？”

“听说…依旧在畅春园静养，精神…大不如前了。” 婉宁的声音很低，“朝政暂由几位大学士和…诚亲王（皇三子胤祉）主持。太子…被圈禁在咸安宫，神智…似乎受了刺激，时好时坏。西爷…”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胤禟的脸色，“回府后一首闭门不出，据传…也大病了一场，形销骨立。”

胤禛…胤禟眼中寒芒一闪。那个被“青主”挟持、见证了王朝倾覆边缘、最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精气神的西哥…他在这场滔天浩劫中扮演的角色，胤禟心知肚明。只是，经历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夜，兄弟阋墙的争斗，在太祖弑弟的血腥原罪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可笑。是恨？是悲？还是…一种同被血脉诅咒缠绕的悲哀？

“都过去了。” 胤禟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握着婉宁的手紧了紧，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一丝温暖与力量，“这江山…这龙椅…谁爱争，谁争去吧。” 语气中，是勘破世事的苍凉，更是劫后余生、只愿守护眼前人的疲惫与释然。

窗外，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轻轻落在窗台上。

又一个月后。盛京（沈阳）郊外，浑河之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