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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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恶性循环

 

午夜三点,苏寒猛地从床上坐起,胸膛剧烈起伏。

冷汗浸透了昂贵的真丝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苏氏集团的大楼在倾盆血雨中轰然倒塌,砖石瓦砾间,是家人凄厉的哭嚎。而玄镜大师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崩塌的天地间反复回响。

“煞星不除,家宅不宁!”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心脏。他抓起手机,指尖因为颤抖,几次都无法成功解锁。

电话终于拨通,那头传来玄镜古井无波的声音。

“苏总,贫道早己算到,你今夜必有此劫。”

苏寒抓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大师,我……我又梦到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真实,都可怕!”

“梦境,乃天机之示。煞气反噬,正在加剧。”玄镜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最精准的探针,扎进苏寒最恐惧的神经。

“那我该怎么办?大师,求你救救我们家,救救慕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玄镜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的叹息。“严加看管,断其念想,绝其根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挂断电话,苏寒坐在黑暗里,双眼赤红。

绝其根源。

这西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脑子里。

第二天,玄镜登门。

他穿着那身玄色长袍,在苏家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客厅里缓步踱着,像一个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

苏寒跟在他身后,脸色憔悴,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玄镜停在一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前,那瓷瓶是苏寒花重金从拍卖会拍回的,寓意“平平安安”。

他伸出手指,却没有触碰,只是隔空虚点了一下。“此瓶汇聚宅邸祥瑞,灵气充沛,最是忌讳污秽之物靠近。”

他没有回头,但苏寒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不远处,苏曦正跪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着楼梯的扶手,她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玄镜收回手,转身看着苏寒。“苏总,你要记住,任何微小的裂痕,都可能成为煞气入侵的缺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苏寒重重点头,将这句话刻进了心里。

玄镜没有久留,留下几张新的符纸便离开了。

苏寒将那些符纸视若珍宝,亲自一张张贴在主卧和苏慕白的房门上。

下午,苏寒从公司回来,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那只青花瓷瓶。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瓶身上,一道极细的、几乎难以察异的裂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从瓶口蜿蜒而下。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毯上,苏慕白正拿着一根玩具高尔夫球杆,见父亲脸色不对,悄悄将球杆藏到了沙发后面。

苏寒没有看到儿子的动作。

他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只剩下玄镜那句“任何微小的裂痕”。

他猛地转头,视线像两把淬毒的利刃,死死钉在正低头擦地的苏曦身上。

“你碰了它?”

苏曦的身体一抖,茫然地抬起头,摇了摇头。

“我让你别靠近它!你听不懂人话吗!”苏寒的怒火瞬间爆开,他几步冲过去,一脚踹在苏曦身侧的水桶上。

冰冷的水混着脏污,泼了苏曦一身。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家就得被你毁了才甘心!”

苏曦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不明白。她整天都待在后院,除了打扫,根本没靠近过那个瓶子。

苏寒看着她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心里的火烧得更旺。

梦魇,警告,裂痕。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张指向她的、天罗地网般的铁证。

他更加偏执地相信,这个女儿,就是家族一切不幸的根源。

那晚,苏寒陷入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梦境。

他梦见自己站在苏慕白的床前。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惨白,像一层薄霜。

他的儿子慕白安静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而苏曦,就站在床边,背对着他。

苏寒想开口喝止,喉咙却像被水泥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曦缓缓低下头,凑近了苏慕白的脸。

就在这时,苏曦脖颈处那块朱砂色的胎记,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不是红色,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能吸食生命的妖光。

红光越来越盛,像一颗跳动着的邪恶心脏,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炼狱。

在红光的笼罩下,苏慕白原本红润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干瘪。

而苏曦的身影,在那妖异的红光中,变得扭曲而高大,像一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红光从房间里蔓延出去,吞噬了墙壁,吞噬了地板,吞噬了整个苏家别墅。

他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化为流沙,头顶的水晶吊灯腐朽成灰。

整个世界,都在被那道从她身上散发出的红光,彻底吞噬。

“不——!”

苏寒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从梦中惊醒。

他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到几乎要炸裂。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满手都是冰冷的泪水。

那个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冲到苏慕白的房门口,推开一条缝。

儿子睡得很好,呼吸平稳。

可苏寒的恐惧,却没有因此减弱分毫。

他立刻拨通了玄镜的电话,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尖锐嘶哑。

“大师!镇不住了!根本镇不住了!”

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自己的梦境,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

“送走!必须把她送走!送到山里的寺庙去,让她一辈子都别出来!”

电话那头,玄镜沉默了良久。

“苏总,你糊涂啊。”

玄镜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严厉的斥责。

“煞气之源,如影随形。你将她送走,这股煞气便会离体,在外面引来何等滔天大祸,谁也无法预料。到那时,反噬到苏家的,只会是百倍千倍的灾殃!”

苏寒的身体晃了一下,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脸上血色尽失。

送不走。

留不下。

他被逼入了一个绝境。

恐惧像一种最猛烈的病毒,在他心中疯狂滋生、蔓延。他陷入了这个无解的恶性循环,而那个被他视为“灾星”的女儿,竟成了他唯一的、必须牢牢掌控在手里的“解药”。

他必须把她关起来。

用最严酷的方式,将她身上的煞气,死死地镇压在苏家这片地底下。

这份对家族存续的偏执,正在将他彻底推向疯狂的深渊。

也正在将苏曦,推向更绝望的地狱。

苏曦在走廊的尽头,将父亲那段癫狂的、充满恐惧的通话,听得一清二楚。

要把她送去寺庙。

那份疯狂,让她感到一种灭顶的恐惧。

苏寒挂断电话,猛地转身,正对上角落里那道瘦小的身影。

他的脸上,是一种苏曦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恐惧、憎恶和疯狂决绝的表情。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再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父亲的温度。

苏寒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拖着她,走向地下室那扇沉重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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