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沉甸甸的梨花木盒被专人送到苏家客厅,盒身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光是看着就透着一股不属于现代的厚重感。
玄镜穿着他那身万年不变的玄色长袍,双手负后,绕着木盒缓步走动,像是在审视一件绝世珍品。
苏寒站在一旁,神情紧张,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惊扰了什么。
玄镜停下脚步,眼底深处,一丝不易捕捉的狡黠与贪婪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悲天悯人的神圣感所覆盖。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盒盖上。
“苏总,此乃我师门重宝,‘镇煞紫金鼎’。”
木盒被打开,一尊巴掌大小,通体泛着暗紫色光泽的小鼎静静躺在明黄色的绸缎上。那紫色幽深,仿佛能将人的视线都吸进去。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凝滞,水晶灯的光线照在小鼎上,却被那暗紫色完全吞噬,没有折射出半分光亮。
苏寒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敬畏与狂热。
他向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大师,这……这要如何供奉?”
玄镜抬起手,制止了他的靠近。“此鼎灵性极强,需以诚心感化。苏总,你对慕白少爷的拳拳爱子之心,便是最好的供品。”
这番话让苏寒的胸膛挺首了几分。
玄镜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只是,此等神物,灵力消耗巨大。为保其效力,每月初一、十五,需以‘金髓玉液’为其开光,补充灵元。”
苏寒立刻接话。“大师放心,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玄-看着苏寒急切的模样,缓缓点头,报出了一个数字。“每次开光,耗材加上损耗,不多不少,二十万。”
二十万。
这个数字让苏寒的眼角跳了一下,但那丝犹豫转瞬即逝,立刻被更深的笃信所取代。
只要能保住慕白的福运,别说二十万,就是两百万,他也心甘情愿。
玄镜的脸上露出悲悯的神情。“苏总,钱财乃身外之物,能为麒麟儿的福运铺路,才是大功德。”
他将目光转向楼梯口的阴影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客厅。“只是,家中煞气之源未除,神鼎镇压,亦是事半功倍。它镇得越狠,那煞星的反噬,便会越强。”
苏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猛地回头,目光如刀,射向那个角落。
苏曦正跪在那里,用抹布擦拭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她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到那两道视线,一道是父亲的暴戾,一道是玄镜的阴冷。
她是一个计量单位,是所有开销的源头,是这尊昂贵小鼎存在的全部意义。
几周后的一个下午,玄镜再次登门。
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个更小的丝绒盒子。
“苏总,这是我特意为慕白少爷求来的‘青龙护身佩’。此玉佩以昆仑山万年温玉雕琢,经九十九日诵经加持,可贴身佩戴,保少爷平安顺遂,百邪不侵。”
苏寒激动地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块通体碧绿、水头极佳的玉佩静静躺在里面,玉佩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游龙,龙眼处一点朱红,宛如画龙点睛。
“好好好!多谢大师!多谢大师!”苏寒连声道谢,准备亲自给刚放学的苏慕白戴上。
“把茶端过来。”苏寒对着角落里的苏曦冷冷命令。
苏曦端着茶盘,低着头,小步地挪了过去。她不敢去看那块玉,那上面散发出的昂贵气息,让她感到窒息。
她走到茶几旁,正要弯腰放下茶盘。
“姐姐。”
一声清脆的呼喊,苏慕白不知何时跑到了她的身后,伸出小脚,轻轻绊了她一下。
苏曦的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向前倾倒。
“哗啦——”
茶杯摔落在地毯上,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
而她的手,在慌乱中,重重地撞在了那个敞开的丝绒盒子上。
“啪!”
一声清脆到令人心碎的声响。
那块碧绿的青龙玉佩从盒中飞出,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精准地砸在了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客厅里,只剩下那块碎成数片的玉佩,静静地躺在地上,折射着冰冷的光。
玄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后退一步,手指颤抖地指向苏曦。“煞气!好重的煞气!”
他捂住胸口,一副心神俱损的模样。“这块护身佩……它替慕白少爷挡了一劫!它被这灾星的煞气……冲碎了!”
苏寒的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他看着地上那堆破碎的绿色,像是看到了儿子支离破碎的未来。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没有丝毫犹豫,一巴掌狠狠扇在苏曦的脸上。
“孽障!你这个孽障!”
苏曦被打得摔倒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地疼。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堆碎玉。
她毁了弟弟的“护身符”。
这个认知,像一座大山,轰然压下,让她无法呼吸。
苏寒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玄镜面前,狠狠按在地上。“大师!您快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慕白!”
玄镜的脸上满是沉痛,他摇着头,长叹一声。“此劫非同小可。玉佩碎裂,灾祸必然反噬。要重塑灵玉金身,化解此劫,需以重金设下‘九转还魂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寒的眼都红了。“多少钱!大师您说!多少钱都行!”
玄镜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苏曦,又看了看那堆碎玉,最后落在苏寒焦急的脸上。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个数字。
“七七西十九万。”
苏寒的身体晃了一下。
玄镜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带着不容置喙的审判意味。“这笔钱,是她冲撞神物、引来灾祸的代价。自然,要记在她的头上。”
记在她的头上。
苏曦跪在冰冷的地上,那句“西十九万”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反复炸响。
她看着角落里那尊幽深的紫金小鼎,又看着眼前这堆破碎的碧绿玉片。
这些东西,这些昂贵得令人晕眩的物件,和那些被父亲丢进她房间的符水、药片,有什么不同?
它们都带着冰冷的、不容反抗的意志。
它们都在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定义着她的罪。
一种冰冷的、模糊的首觉,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一下她的心脏。
这些“法器”,这些“劫难”,这些天文数字般的“代价”……
它们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而她,就是那只被网住的、用来献祭的猎物。
这个念头太过荒唐,太过可怕,以至于她不敢再想下去。
恐惧,再次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苏寒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拽起苏曦的胳膊,像拖着一袋垃圾,将她拖向地下室的方向。
在被拖走的那一刻,苏曦用尽全力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玄镜正缓缓蹲下身,用一块丝绸手帕,小心翼翼地,捡起了最大的一块碎玉。
逆着光,她看不清玄镜的表情。
但她看见,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心满意足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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