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小时候目睹了双亲离开的场景,殊荷惧火,也畏惧生命。
很长一段时间好似惊弓之鸟,即便被人好好庇护着,也会突然想到那年的火海。
那年殊荷才六岁,度鹤宴也才十八。
殊也夫妇离开那日是度鹤宴的生日,隔日便是殊荷的。
度鹤宴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更甚者,那日究竟算不算生日,连他本人也未曾在意。
只知证件上写着那个日期,是那年年末。
殊也从地上捡起他的校牌,笑着开口,“啊呀,你和我女儿生日就隔了一天。”
度鹤宴便是因为只隔了一天的缘分,进了殊家的大门,留在了殊也身边。
也因着这样的缘分,才亲眼目睹了权势争斗间的残忍。
前一个小时,度鹤宴还意气风发的穿着乔温语请人定制的高级西服——
那还是度鹤宴第一次穿西服,闹了不少笑话,一边嫌领口太紧,袖口太窄,腰身收得太贴合,行动不方便。
乔温语掩着唇轻笑,拉着他给殊也看,夸得度鹤宴更抬不起头。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瞧瞧我们小鹤多一表人才,再往后几年,恐怕港城一半少女的心都要被你给偷走喽。”
殊也跟着开玩笑,佯装吃醋哄乔温语开心,“那你和芝芝可不能被偷走啊,你们要偏向我更多点。”
乔温语笑得前仰后合。
那是暗黑降临前最后的光晕。
短暂又分外耀眼。
那套度鹤宴尝试脱了几次,最后被乔温语劝说,“穿上吧,是和芝芝的公主裙搭配的哦,今晚就拜托小鹤接芝芝回来。”
度鹤宴整了整袖口,配合地打理了头发,甚至还在原本应该放防身工具的口袋,放了小公主更喜欢的草莓软糖。
晚宴开始前两个小时,度鹤宴去浅水湾殊家老宅接殊荷。
回来时只见到漫天火海。
乔娴语满脸血污,大腿上,小臂上有多处烧伤,跪倒在酒店门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盯着殊荷,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最后关头,是乔温语把她推了出来,才得以救下一命。
“我该死,我该死!!”
乔娴语痴痴笑了:
“我才是该死的那个,姐姐救了我,我却没能拉她出来,她为了姐夫,为了那个人,选择了丢下我,也丢下了你。”
年幼的殊荷尚不知父母葬身火海,更不懂生离死别的意义,捏着裙摆,悄悄往度鹤宴身后躲了躲,本能恐惧那似乎能吞噬一切地大火。
更不懂一向漂亮的小姨,怎么突然如此狼狈。
大火愈烧愈来烈,最后轰隆一声,变成了爆炸。
殊荷被度鹤宴紧紧抱在了怀里。
余波殃及到了方圆十里。
连乔娴语地腿都被灯牌狠狠砸断。
度鹤宴的第一套西服被撕开了数道裂口,干净的白衬衫被血污侵染的狼狈不堪。
但殊荷的公主裙,连一点灰都没能沾染。
那场火三天后才彻底扑灭,殊也和乔温语被找到时,己经面目全非,后来还是借着DNA,才确定他们的身份。
那晚参加宴会的有各个行业的领军人物,涉及到政商娱多个维度。
那场事故也被列入了重大案件。
排查了几个月后,却做出结论,是殊也树敌太多,才被仇家报复,落得这般下场。
己经离世的殊也被再次推出来。
有人嘲笑他,“一场浮华一场空,最后还不是死无全尸。”
有人斥责他伪善至极,“若非他做局在先,又怎会葬身火海。”
更多的是追责,是辱骂,逼得殊家发出声明,殊也早在十八岁便自立门户,旦夕祸福,和殊家毫不相关。”
言外之意,便是认定了殊也的罪责,同时也撇清了殊家的联系。
那是最无望的几个月。
没有任何人站在他们这边。
度鹤宴带着为数不多的积蓄,住在了学校附近的小公寓。
白日他在外奔波,归整殊也留下的东西,为殊也正名,还不忘抽空回家给小公主喂饭。
度鹤宴便是在那时修了学。
殊荷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等委屈。
三天两头,不是突然过敏,便是高烧不断。
殊家人怕惹上麻烦,旁支的则看主家的防备姿态,也心有猜忌,逐渐打消了收养的念头。
也尝试着去找过几个不错的家庭。
但看到了那家的几个小孩,又担心小姑娘和他们打不好关系。
或看到粗糙的男主人,思绪逐渐偏移到法治频道。
最后还是抱着小姑娘,低头说了抱歉。
年幼的殊荷在那一刻恍惚懂了些什么。
她或许是个麻烦了。
她不哭了,也不撒娇说怕黑需要人陪,她乖乖躲在房间角落,生怕被讨厌。
首至有天度鹤宴发现,首到被度鹤宴在冰箱里发现了被藏起来的牛奶,都只被喝了一半。
他担心的是殊荷没胃口,温柔问:“芝芝不喜欢吗?”
殊荷只是摇头。
昔日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哪里知道开瓶后的牛奶如何保存,只知道吃少一点,再少一点,留下给小鹤哥哥,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
度鹤宴看着整整一排的半瓶牛奶,心疼到想要掉眼泪。
他小幅度拍着殊荷的背,半晌,从喉中挤出一句。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小殊荷轻轻捧着他的脸。
“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能做到给大哥保证的那样,保护好我们芝芝。”
“可我这样很好呀。”她懂事的安慰着那个并没有比她大多少,甚至也能勉强称作是孩子的大人。
“不,不该是这样的,”度鹤宴握着小殊荷的手。
以前那双手上都停留在哪里呢?
或捧着俄罗斯的法贝热彩蛋,或攥着点翠珐琅的梳妆镜,或轻抚着斯威斯顿钻石钢琴,或拉动Wilton古董小提琴的琴弦。
再不济也是坐在玫瑰花丛中,捧着殊也收藏的斗彩三秋杯,小口啜饮着加奶加糖加炼乳的红茶。
她晃着腿坐在鲜花和珍珠装饰的秋千上,有仆从在身后轻轻推她。
她怀中还抱着乔温语为她淘来的中古喜姆娃娃。
而不该是这样。
而不该是满手疮痍,不该喝着将要过期的牛奶,吃着廉价面包。
连装点房间的玫瑰,都是夜晚临近花店关门时,捡拾的残次品。
他吃苦可以,但小公主不行。
度鹤宴心疼地用他衬衫最干净地那一块,一点点,极其爱惜地帮她擦干净。
“我们芝芝应该是公主,要被人宠着,捧着的。”
“可是芝芝也可以宠着哥哥。”小小的殊荷坚定地说。
哪里有人给度鹤宴说过要宠着他的话、
尤其是那段时间,他被人骂是殊也的狗,被人唾弃,被质疑。
好累好累啊。
度鹤宴轻轻靠在小姑娘的肩上。
他那时己经一米八多,她还那么小,但还是努力的撑起了哥哥。
而度鹤宴也很有技巧的控制了力度,只是顺从地把头低到她面前。
良久,才艰难地说出一句:
“芝芝,去跟着娴语生活可以吗?她比我更适合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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