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被度鹤宴的早餐香味唤醒的。
这两年在佛罗伦萨读书，被各种白人饭荼毒，对菠萝披萨可谓是朝思暮想。
殊荷揉了揉眼，起身去盥洗室完成了洗漱。
殊荷赤着身子在衣帽间站定，视线环过周围一件件裁剪精良地手工西装和各种质地的衬衣。
就好像被度鹤宴的视线丈量着。
她没再坚持穿度鹤宴的衬衣。弯腰，慢慢穿上了醒来后就放在床头的暗红色公主袖连身裙。
度鹤宴刚煮好了咖啡。
那男人偏爱意式浓缩，苦得能要人半条命。
殊荷更偏爱喝茶，金骏眉，太平猴魁，铁观音，日式雨露茶都是心头好。
度鹤宴给她准备的是一杯金骏眉。
昨晚没睡好，急需咖啡因来唤醒精神，殊荷略过了那只属于她的骨刺杯子，拿过度鹤宴的咖啡杯一口喝掉了大半杯。
“苦。”
殊荷冲度鹤宴伸舌头，小狗似的尝试散掉苦味。
明明是她蓄意夺人所好，这会反倒委屈上了。
度鹤宴笑而不语，还是拿起了一颗草莓塞到了殊荷口中。
草莓是早上新鲜送来的，淡粉色的高级白草莓，叫什么“初恋之香”
名字倒也没做夸张。
殊荷轻轻咬了一口，初恋心动时的甜和悸动时的酸混合的恰到好处，一点都不夸张。
如今殊也的产业大多捏在度鹤宴手中，殊荷的生母乔温语的两家设计公司则被乔娴语所有。
殊荷的课程早在上半年修完了，主修商业与管理研究，辅修名画鉴赏和珠宝设计。
后两项都是度鹤宴的硬性标准，在他的计划里，殊荷就该是和文艺挂钩的淑女。
而主修专业则是殊荷自己争取来的。
“我想帮你。”她这样说。
“好，想要哪家公司？”度鹤宴耐心问道。
他也以为殊荷会趁机讨要殊也的产业，谁知殊荷轻轻开口，“想要荣域。”
“哦？”度鹤宴觉得意外。
殊荷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
“要荣域。”
荣域是乔温语一手打造的品牌，如今主理人是她的小姨乔娴语。
但度鹤宴还是温声说，“好。”
都好，只要是她想要的，度鹤宴都会让她得到。
殊荷也知道这一点。
她原本是想要跟在度鹤宴身边，做助理也好，秘书也好，只要跟着他，近水楼台先得月，迟早会拿下他的。
可这段时间生出了太多变故。
她深谙距离产生美的道理。
更何况现在她还太弱了。
一点点别的女人的味道，就气得方寸大乱。
不行不行。
她必须要给度鹤宴危机感。
而不是因度鹤宴而产生危机感。
……
下午，果不其然接到了乔娴语的电话。
歇斯底里地质问：“阿荷，你真的要和我对着干？我可是你小姨！”
“是又怎样，”殊荷声音淡淡，“我妈早就死了，没有我妈谁在意你。”
乔娴语被气得说不出话，听筒里传出她愤怒砸掉花瓶的声音。
殊荷满意地挂掉电话，唇角微微弯起，眼角却尽是落寞和失意。
她其实是喜欢乔娴语的，从小就喜欢。
尤其记得见到乔娴语的第一面，乔温语牵着她的手，温柔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介绍给彼此。
她把那时的小鹤哥哥为第一个朋友，把漂亮的娴语阿姨为第二个友人，最喜欢黏着他们撒娇。
那时的殊荷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有父母宠爱，还有两个总是纵容她的大朋友。
乔娴语在港大读书，平时就借住在玫瑰园。
乔娴语的卧室甚至还被安排在殊荷的正对面，足以看出殊也夫妇对她的重视。
殊荷总喜欢偷偷溜过去黏着她。
那时的度鹤宴还不到二十，也在港大读书。
乔娴语总会给殊荷讲大学里的生活，才读小学的小朋友羡慕的不得了，抱着乔娴语的大腿说，“呀，你们等等阿荷好不好呀，阿荷要和你们做同学。”
乔娴语己经顺利毕业十西年了。
而度鹤宴在造化的捉弄下，还真的做到了等她。
没人知道度鹤宴同殊也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外界众说纷纭。
有人推测，是那年高中生的度鹤宴，勤工俭学时意外救下了被仇敌追杀的殊也，两人有了过命交情，才被迫提拔。
有人说度鹤宴不过是个被殊也资助的穷学生，或是看他可怜，收养在家也能用。
他人聪明，做事干净果断，和殊也投缘，年纪轻轻就成了备受信赖的左右手。
连乔温语也欣赏他，总是温柔喊他“小鹤”
于是也有人猜测，度鹤宴是夫妻早些年背着殊家偷偷留下的私生子。
那几年传闻沸沸扬扬，但都被殊也一次次轻松带过。
首到度鹤宴大一那年，一场事故带走了殊也夫妇。
殊荷失去了双亲。
度鹤宴失去了人生一般的光，
他浑浑噩噩为殊也夫妇守灵，听着各方势力大声喧闹，争抢一席之地。
年幼地殊荷尚不懂生死的真谛，只知道她永远失去了那两个人，在一片喧闹里，她低着头，沉默地像是快要枯死的睡莲。
而早年留在银行保险柜中的遗嘱公开时，又是一场喧闹。
殊也把那些年的心血全都交给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度鹤宴，附属条件是：度鹤宴要守护殊荷长大，护她一生无虞。
那是殊也给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障。
他信得过度鹤宴为人。
更是早早给殊荷传递信息。
“鹤宴与我，与阿语没有半分血液关系。我们因机缘结识，鹤宴救过我和阿语的命，他注定是我们殊家的人。”
“那和阿荷呢？”
“也没有血缘关系，但阿荷，可以永远依靠他。”
早些年庆幸父亲为她留下保障。
可如今又陷入迷茫。
那是保障，更是枷锁。
赠予她安全感，又赋度鹤宴镣铐。
她好怨啊，可偏偏似藤萝，不得不攀缠他而活。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
殊荷低头，是度鹤宴难得主动发来邀请。
不过内容并不足够让人愉悦，反而让心事更重了一层。
【鹤】：阿荷，明天要不要一起去万佛寺。
殊也夫妇就葬在万佛寺后方的墓园。
每年清明度鹤宴都会带着殊荷一起去。
但在两年前，这份约定就心照不宣地中断了。
殊荷放空了思绪，无意识地拨弄着手中的翠玉扳指，手机屏幕自动熄灭又被她再次按亮。
反反复复几次后，终于确定他们之间隔了时间差，不至于秒回，才矜持地回以“OK”表情包。
却在下一秒，看到了表情包后小小的己读。
殊荷险些失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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