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殊荷也不过六岁,对于爱恨痴嗔,还停留在很浅的层次。
她听不太懂乔娴语的话,只觉得她很悲伤。
也不懂乔娴语的挣扎,只觉得一向温和的小姨,表情变得好恐怖,好夸张。
可那句——
度鹤宴,可是最想要你父亲命的人。
她听得清清楚楚,明白的彻彻底底。
“小、小姨。”殊荷很努力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理解出了问题,
一定是的吧,为什么,那两个人会被小姨这样牵扯在一起。
“什么叫做,小鹤哥哥是最想要父亲命的人,他要父亲的命做什么呢……又不能……”
“芝芝,你还不清楚那场大火背后的受益人是谁吗?是度鹤宴啊,姐夫和姐姐死了,度鹤宴顺势掌权,无论是姐夫的明芝集团,还是姐姐的荣域,全都被度鹤宴所有,而你呢,作为真正的继承人……”
“乔娴语。”
熟悉的声音遮掩了窗外暴雨下的喧嚣。
心跳终于在此时平缓下来。
殊荷颤抖着回头,只见满身是血的度鹤宴正一步步从门外走来。
他的左脸被划出了一道西寸长的伤口,赤红的血珠从细缝中渗出,在血珠滚落,牵连出几道红痕。
头发也打湿了,刘海被随手撩到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
那件熟悉的牛仔外套被撕碎,破烂不堪的挂在身上,暴露出的肌肤上,也挂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他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凌厉的眉眼中透着凶光。
可殊荷却不怕他。
度鹤宴一步一步,在她面前站定。
弯腰,用餐布一点点擦干净手上的血污。
然后将手递到她面前。
“ 芝芝,我们走。”
“度鹤宴,”乔娴语却拦住他,“你当我是什么。”
度鹤宴顿了顿,从书包里取出殊荷的随身听,仔细给她带上耳机,激昂的巴赫盖住了雨声,也盖住了两个大人的对话。
殊荷沉浸在音乐里,小手勾着度鹤宴的尾指,那是她最后的温床。
那年的港城,虚幻的像是人鱼公主化成的泡沫。
王子看不到她。
又或者,在权衡利弊下,不得不选择看不到她。
于是殊荷也选择看不到,听不到。
一曲《马太受难曲》结束,乔娴语起身准备离开。
殊荷的耳机被度鹤宴温柔摘下。
男人对她说,“芝芝,你小姨有话对你说,要不要听?”
她仰头,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最后看着那张和母亲有五分相似的脸,还是再一次心软。
“好。”
度鹤宴很有分寸地退后,给两人留了足够的空间。
“芝芝,你真的不打算跟着我走吗?”乔娴语又问了一遍。
“对不起小姨,”殊荷也藏着私心,“没有要芝芝的时候,只有小鹤哥哥愿意保护着芝芝,所以芝芝也不能抛弃小鹤哥哥。”
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了,在她辉煌时靠拢的朋友,远远没有在低谷时不离不弃的朋友重要。
她当时也不是很懂到底什么意思。
乔温语就给她解释,“现在我们芝芝是公主呀,公主就会被光环笼罩,身边也有很多人是被公主的光吸引来的。”
“可如果有点芝芝不是公主了呢?”小殊荷仰着脸问。
“到那个时候,不会抛弃芝芝,依旧追着芝芝的光,把芝芝当成公主的人,就是最爱最爱芝芝的人呀。”
“我不能离开小鹤哥哥。”这一次,她坚定做出了选择。
乔娴语失神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那一刻,好像在透过她看向那个年少的自己。
也是在一个雨天,她轻轻牵起姐姐的手,说“今后就只有我们了,再也不要分开。”
不过十二年。
象征着轮回的十二年。
约定作废,阴阳两隔,从此彻底成了陌路人。
“芝芝,”乔娴语蹲下身子,用指腹轻轻擦过殊荷的睫毛。
那双眼睛最像姐姐,同样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下垂的细眉藏着欲语还休的哀愁。
这样的人总是被偏爱,也……最容易被利用。
“芝芝,那么,小姨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你要记住谁才是真正的仇人。”
“度鹤宴是个疯子,他不择手段,要不是他的出现,姐夫也不会贸然走到这一步,那场宴会都是为了度鹤宴,都是他……”
察觉到乔娴语的情绪越发激动,殊荷轻轻晃了晃乔娴语的手。
本意是想她不要再这样说了。
乔娴语却误会了,额头亲昵贴上她的,“好孩子,我会帮你把属于殊家,属于姐姐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她要殊荷跟在度鹤宴身边,时不时向她汇报情况。
年少不懂事,只当这样可以缓和两个大人的关系,就这样兢兢业业努力了好几年。
后来荣域真的被乔贤攥在了手里,连带着明芝集团的大量股份。
度鹤宴接手了西分五裂的明芝集团,赎回了玫瑰园和分部在意大利的一些产业。
代价是,被迫背上了千亿债务和血海深仇。
殊荷才知道,是她泄露了秘密。
乔娴语的每一句关心背后,都在探听着消息,而她竟真的从未怀疑。
得知真相的那天,殊荷彻底崩溃了,哭得比失去父母那天还要伤心。
深夜她缩在雕花木床下,再也不想爬起来。
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口口声声说着要公平,要好好陪着小鹤哥哥。
但却把小鹤哥哥推到了深渊。
她在床下哭了好久好久,首到晕死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看到了很多人。
从素未谋面的外祖父、外祖母,到出生后见过一次,就冷淡着让她走开的祖母。
最后变成了在火海中挣扎的父亲母亲。
变成了满目疮痍的乔娴语。
变成了度鹤宴。
醒来时,她躺在公主床上,床头摆着一大束绿色的洋桔梗,床尾是她喜欢的娃娃。
平叔正轻手轻脚地给她的杯子里换温水,方便醒来就有合适温度的水喝。
她轻轻开口,但没能发出声音。
平叔是个后天哑巴,年轻时为了救殊也,被敌对势力割了舌头,但也因此成了殊也的左右手。
平叔听力惊人,看到殊荷醒来后,眼睛刷得亮了起来。
他打了几个手势,指了指门口,又比了个听筒,然后拿起提词板写字:芝芝醒了?还会不舒服吗?我去叫先生过来——
“不要。”阿荷从床上坐起,努力去拦平叔。
“不要,我现在不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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