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在窗外炸响。
似乎是台风将至,港城又一次陷入了恶劣天气。
豆大的雨珠顷刻间砸了下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盖过了室内优雅的小提琴音。
小小的殊荷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攥着那块捡起的手帕,惶恐地钻到了桌子下方。
她看到了乔娴语裙下的腿——
还完成全部修复,密密麻麻分布着恐怖的疤痕和燎泡,深褐色的血痂上还分泌着发黄的粘稠液体。
殊荷被吓了一跳,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她想抬手碰碰,又怕弄疼了乔娴语,只能颤着身子,努力压下恐惧。
乔娴语对此并不关心。
她像是一个苍白的石膏娃娃,空洞地继续说下去。
“我卖掉了母亲珍藏的婚戒,换了钱给他们料理后事。想同穴而眠?做梦,凭什么留下我和姐姐受苦,他们闭上眼就彻底解脱。”
“我撒谎说父亲想飞到天空,说母亲想要看看大海。”
“母亲最讨厌海了,听说小时候掉下船差点淹死。姐姐好单纯,我说什么她都相信。她陪着我,一起卖掉了父母珍藏的东西,把父亲制成了烟花,把母亲撒入了大海。”
“就这样,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曾经我最恨也最爱的人。”
明明是很伤感的话,乔娴语却咯咯笑了。
“明明是被我利用,明明和我一样是被抛弃的人,到头来姐姐还要抱着我。一遍遍给我说对不起,她觉得父母离开后,应该是她承担责任,负责我们的日常生活,可为了父母的后事,掏空了我们所有的家底。”
“后来连房子都被收走。父亲抛妻弃女。妄图成为豪门贵婿,殊不知他也不过是豪门太太消遣的玩具。那个女人躲在暗处洞察一切,确认他死掉,轻飘飘地离开,又选了下一个玩具。而她的孩子——冷漠纵容着母亲的胡闹,也承认着每一个送上门的父亲。”
“再往后,姐姐一边上学一边赚钱养家,她从小就聪明,又有经商的头脑,她在鸭寮街买便宜的首饰,回去自己拆分再做设计,最后拿到旺角去卖。这就是最开始的荣域。我的姐姐乔温语用来谋财的手段。”
殊荷听过殊也给她讲过和乔娴语的初遇,好像就是在旺角。
灯红酒绿间,富裕的小少爷在人潮拥挤中失手打翻了落魄少女的摊位。
他们在整个旺角的注视下,一见钟情。
这个桥段相当的罗曼蒂克,甚至后来荣域还主推了一款项链——旺角之夜,以做纪念。
然而事实却是——
“我偷走了殊也的钱包,故意把他引到了姐姐的位置,故意绊倒他。好傻好傻的他们,竟真的在那样的环境下产生了爱意。”
“殊也和他的母亲不一样,我不知道他是更擅长伪装,他对姐姐很好,屈尊降贵去了姐姐的学校,甚至和家里闹翻,搬到了我们隔壁。”
“我每日都好恐慌,怕姐姐和他发展太快,又怕他们没能如愿在一起。”
乔娴语把殊荷从桌子下拉出来,她默默看着,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似乎在上面还能看到姐姐的痕迹。
“知道吗,藏着一个秘密在世上苟活着,比死掉还要痛苦。倘若是别人便也罢了,偏偏殊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是我父亲曾经不惜抛妻弃女也要讨好的孩子。”
“可怜我的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她像母亲一样傻,竟真的以为自己陷入了爱河,她曾经最爱我,可在那个男人出现后,满眼都盛满了他。”
“她放弃了要带我回云城的计划,一门心思放在了如何在港城出人头地,她被情爱蒙蔽了双眼,原本说给我的秘密,诉给我的凄苦,全都转给了那个男人。”
“后来听说他们要结婚。”
说到这里,乔娴语突然停下了。
窗外的雨下的更猛烈了。
路口正对面,校车己经开走了好几趟了。
有一辆红色小巴慢慢驶来,缓缓停在了橘色的站牌下,殊荷跃跃起身——
那是她回家总要搭乘的巴士,小鹤哥哥看她一首没回去,一定会很担心。
乔娴语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了对面的巴士上。
有个身穿深色牛仔外套的男人从刚停稳的巴士上跳下来。
他太急了,手中拿着一把深红的伞,却都没有撑开,小跑着冲向了学校。
“是小鹤哥哥!”殊荷眼睛刷得亮了。
她推开乔娴语,想要跑出去和她的小鹤哥哥见面。
乔娴语却拉住她的手,“好孩子,姐姐没告诉你吗?听故事就应该好好听完。”
两个黑西装男人默默站到了乔娴语身后,就连店门口也不知何时站了几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
再不谙世事,也懂得一定的道理。
殊荷不跑了,乖乖坐在了对面。
“殊荷,我们都是罪孽下诞生的孩子,我是个见证者,见证父亲的荒唐母亲的愚蠢,见证者姐姐嫁给了仇人。而是你在仇恨下诞生的孩子。只有我和你,才是最能理解彼此的人。”
“抱歉小姨,”殊荷低着头,声音颤颤,“我不知道小姨为什么突然给我说这些,我只知道,爸爸妈妈他们很相爱,过去的事情我没有经历过,妈妈也没有看到全部,所以她并不蠢。”
“从小爸爸妈妈就告诉我,芝芝是在爱和祝福中诞生的孩子,他们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拿来送给芝芝,所以芝芝不可怜。”
“小鹤哥哥告诉我,大人的事情和小孩子没关系,但我其实并不是很赞同这句话,当然有关系啊,因为我是他们的孩子,我可以因着他们的欢喜而换欢喜,也有承担责任,背负苦痛的觉悟,但不应该是为了那种我不知道的事。”
“他们离开后我也很难过,我经常会梦到他们,也伤心我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小鹤哥哥告诉我,我应该好好活着,因为我还延续着爸爸妈妈的爱和期待。”
稚嫩的话语被暴雨声压下了大半。
乔娴语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
良久,她突然笑了。
指尖轻轻撩起了殊荷的刘海,暴露出那张像极了乔温语的脸。
“你一口一个小鹤哥哥,但你知道吗,度鹤宴,可是最想要你父亲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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