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年的时间越来越近,空气里都仿佛能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年节气息。
但这股气息在老房子里,却被母女间那场冰冷的争吵冻结了。
尽管吴沫摔门躲进了房间,符然也没有冲动地拖着行李箱离开。
一种深重的疲惫感,像冰冷的水,从争吵的那一刻起就淹没了她,让她的思绪有些许纷乱。
这栋承载了她整个童年的老房子,三室一厅的格局,20年前算的上洋房,在如今看来其实也算得上宽敞。
只是她常年在外,很少回来,这里便显得格外空旷寂寥,每一丝声响似乎都能激起回声。
属于符然的房间依旧保持着少女时期的痕迹,干净却带着久无人居的冷清。
而另外两个房间,则完完全全是吴沫的领地。
那间最小的次卧。吴沫没有把它当作客房或书房,而是打造成了一个隐秘的宝库。
房间装了厚重的门和遮光窗帘,里面定制了顶天立地的玻璃展示柜和丝绒内衬的抽屉。
里面塞满了吴沫这些年用各种方式积攒下来的珠宝首饰。
钻石在灯下折射着冰冷锐利的光芒,各色宝石在丝绒上幽幽生辉,金饰层层叠叠,沉甸甸地压着柜板。
这间小小的屋子,像一个被精心隐藏的、与老旧小区格格不入的奢靡梦境。
符然有时会想,若真有小偷光顾这外表破旧的老楼,恐怕打破头也想不到,其中一间陋室里竟藏着如此“金玉其中”的秘密。
这间房,是吴沫物欲最赤裸的象征,也是她安全感最扭曲的来源。
符然脱力地倒在自己房间那张铺着棉被的床上。
绵软的被子包裹住她,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争吵带来的激动己经褪去,只剩下沉重的虚无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在她生命中更像一个模糊符号的男人。
她的父亲,符德清。
对他的感官,从来都是复杂难言的泥沼。
他确实支付了抚养费,数额或许在普通人看来还算可观,保证了她们母女衣食无忧,甚至支撑了吴沫对珠宝的痴迷。
但这笔钱,像一笔冰冷的、定期的交易款,伴随着的是彻底的疏离和漠视。
他像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影子,偶尔投射下一点微弱的光。
或许是某年生日一张敷衍的贺卡,或许是小学毕业时派人送来的一台最新款的学习机。
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情,如同暗夜中倏忽即逝的昙花,带着虚幻的暖意,当你伸出手想去抓住时,却什么也没有。
他从未真正在场过,从未参与过她的成长。
而她的母亲吴沫……符然闭上眼,那些尘封的、带着苦涩尘埃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
吴沫年轻时也曾有一份体面的公务员工作,虽不富贵,却也安稳。
但她遇见了符德清,那个风度翩翩、家世显赫的男人。
他编织的爱情幻梦,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个金光闪闪的世界,轻易俘获了吴沫的心。
她就像飞蛾看见了最耀眼的火焰,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
她辞掉了那份被视为铁饭碗的工作,斩断了所有退路,将全部的人生希望和野心,都孤注一掷地寄托在了符德清身上。
她天真地以为,凭借自己的美貌和爱情,终能登堂入室,成为符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然而,现实给了她最残酷的耳光。
符德清早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最终迎娶的,是一位能为他家族带来巨大商业利益的千金小姐,真正的正宫娘娘。
吴沫的存在,很快就不再是秘密。
符然记得,那是一个阴沉的下午。
她还很小,躲在虚掩的房门后,看到那个气质高贵、妆容一丝不苟的女人,符德清的合法妻子。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踏进了她们这个略显寒酸的家。
那个女人甚至没有大声呵斥,只是用那双冰冷的、带着审视和鄙夷的眼睛,像看一件廉价货物般扫过吴沫和她周围的一切,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极尽羞辱的冷笑。
她甚至懒得对吴沫张牙舞爪,那种彻底的忽视和轻蔑,比任何辱骂都更伤人百倍。
而符德清呢?
他或许在场,或许不在,但符然记忆中,父亲的身影在那次事件里是完全模糊的,如同一个懦弱的背景板。
他默许了妻子对情妇的羞辱,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吴沫就在那样的目光下,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却连一句像样的反驳都说不出来。
她赖以生存的爱情和未来,在那个女人冰冷的视线里,瞬间被碾得粉碎。
更深的绝望还在后面。
当吴沫发现自己怀了符然时,她以为这是绝地翻盘的机会。
她偷偷生下孩子,抱着襁褓中的符然去找符德清,试图用血脉亲情做最后的筹码。
换来的,只是符德清更加冷酷的决断。
他甚至没有多看襁褓中的女儿一眼,目光像冰一样刺向吴沫,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我绝不会娶你。”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彻底碾碎了吴沫最后一点幻想:
“符家这样的门第,绝容不下你做我的妻子。这孩子……你自己处理吧。”
“自己处理”……轻飘飘的西个字。
决定了吴沫和符然母女此后二十多年的人生基调,被处理掉的、见不得光的、只能靠“补偿”生存的附属品。
符然没有资格指责母亲,她从小到大的所有生活费与学费都来自于吴沫的争取。
她或许幻想过父爱,但是如今己经不想了。
符然将脸深深埋进带着洗衣液味道的枕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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