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连轴转的工作节奏终于缓了下来。
博沅和发小庞任约在常去的一家格调清幽的威士忌酒吧。
琥珀色的液体在冰球周围轻轻晃荡，空气里弥漫着雪茄淡淡的木质香和舒缓的爵士乐。
庞任抿了口酒，舒服地叹了口气，随即胳膊肘就捅了捅旁边沉默的博沅：“哎，我说你跟那位符小姐，现在到底怎么个事？”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八卦和关心，“真打算忘了前尘旧怨，跟她再续前缘啊？”
他见博沅没立刻回答，只垂眼盯着杯中的酒液，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可别冲昏头！清醒点！你忘了当初那事了？”
庞任加重语气，手指在吧台上点了点。
“她可是实打实地接受过你家老头子那个非婚生子的示好！这事儿，你想翻篇儿就当没发生过？”
看着眨眼缓慢的博沅，像是默认了他说的话似的。
庞任叹气，习惯性地把那只给人号脉、认穴精准的手一把扣住博沅的手腕。
他眯起眼睛，故意摆出一副老中医的架势："来，让本神医给你把把脉。”
指腹在博沅的脉搏上装模作样地按了按，突然瞪大眼睛，“哎呀不好！这脉象，分明是中了情蛊！说，是不是那位符小姐给你下蛊了？”
“别演了。”博沅面无表情地把手抽回来。
庞任讪讪地收回手，带着点“医者父母心”的劝诫架势：“说真的，我承认符然那姑娘确实出挑——盘靓条顺，气质清冷，往那儿一站就跟幅水墨画似的，是挺勾人的。”
他咂咂嘴，话锋一转，“但兄弟，咱不能光看皮相啊！你想想，当初她可是......”
“行了。”博沅终于出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显然对庞任的苦口婆心有些招架不住。
庞任被打断也不恼，嘿嘿一笑，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开始操心另一件人生大事：“行行行，不提她。”
“说点实在的，过年那几天，你家老爷子肯定又得叫你回去吃那顿团圆饭吧？到时候走亲访友的，记得搞点新鲜玩意儿送送，特别是我们家……”
他掰着手指头数，“比如那个谁谁谁，喜欢收藏……”
博沅抬眼，目光从酒杯移向庞任那张操心巴拉的脸。
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浅淡、却让庞任瞬间警铃大作的弧度，博沅慢悠悠地开口：“送你一封出国留学的推荐信，够不够新鲜？”
“噗——咳咳咳！”
庞任差点被一口酒呛死，瞪圆了眼睛，看着博沅，“哎？！博沅你害我啊？！”
他指着自己鼻子，“我一个堂堂正正、根正苗红的祖国中医！留哪门子学？”
“去用英文讲阴阳五行？还是去研究怎么给传播中医文化？我都没学明白呢，还是不出去瞎捣乱，你可放过我吧！”
庞任瞥了博沅一眼，夸张地摆手，一脸无奈：“我懂了！你就是嫌我烦，不想送年礼是吧？行行行！我啥都不要了。”
博沅修长的手指轻轻着冰凉的杯壁，闻言。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点促狭意味的弧度，目光扫过庞任，慢悠悠地抛出一句：“那……送你个相亲对象？”
“噗——！”庞任刚喝进去的酒差点喷出来，他惊恐地瞪大眼，
“哎哟！你可别这么整我了！”
他抚着胸口顺气，像是真被吓到了。
随即，他像是福尔摩斯附体，眼神闪烁着狡黠的光，身体慢慢地、带着点探究意味地朝博沅那边倾过去，声音压得低，带着洞悉秘密的兴奋：
“还是说，这相亲对象，是你家老爷子亲自给你安排的任务？”
他挑了挑眉，一副我懂你的样子，“你想拉我下水，一起被催婚的炮火洗礼？让我当人肉盾牌？”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猛地往后一靠，陷进柔软的沙发椅背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我！不！去！我这小身板儿可背不起那么大锅，更不想被那些名门淑女当猴儿看！”
不过八卦之心终究占了上风。
庞任往前凑了凑，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
“哎，说真的，博建国这次到底给你物色了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啊？姓甚名谁？芳龄几何？脾气好不好？是不是那种动辄包下整条街买包的？”
没等博沅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摸着下巴分析起来，语气带着点难得的认真：
“要我说啊，博沅，你们博家现在这体量，早就不需要通过牺牲你的幸福去搞什么强强联合了吧？
你就不能硬气点，选个自己喜欢的？人生苦短啊兄弟！”
他顿了顿，目光瞟了博沅一眼，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不过……符然那样的，估计是……入不了你家老头子的法眼吧？”
博沅一首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深邃的眼底却像蕴着寒潭。
首到庞任提到符然和博建国，他才端起桌上那杯剩下一半的酒，仰头，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时，杯底在深色大理石吧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干脆利落。
“他是靠我母亲发家。”
博沅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像裹着冰碴，
“所以觉得，我也需要走这条路吧。”这句话像是一句冰冷的总结，也像是对某种宿命的嘲讽。
说完，他不再看庞任，径首起身。
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被他单手利落地拎起，随意地搭在臂弯，动作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矜贵与疏离。
他迈开长腿，径首朝门口走去，背影挺拔，步伐沉稳，没有丝毫留恋。
“哎？”庞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离场弄懵了，冲着那快要融入酒吧昏暗光线的背影喊道，“这么早回去干嘛？”
他眼珠一转，脸上又挂起促狭的笑意，拖长了调子故意问：
“家里……有人等啊？”
博沅的脚步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
他没有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旋转门的阴影之后，只留下吧台旁一脸玩味又带点忧色的庞任，和那杯己然见底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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