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祠堂森森罪加身

走进程家坳，扑面而来的不是熟悉的烟火气，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和萧条。家家户户紧闭着门，连狗吠声都稀少得可怜。田间地头，看不到几个劳作的身影，偶尔有一两个村民挑着水桶匆匆走过，也是低着头，愁眉紧锁，仿佛肩上压着千斤重担。空气中飘荡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闷，比万安镇账房里的霉味更让人心头发慌。

程砚背着小小的包袱，行走在熟悉的村道上，却感觉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针毡上。路过的族人看到他，眼神复杂难言，有惊疑，有冷漠，有同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显然，他那份《共济策》和族长那封申斥信的内容，早己如同长了翅膀，在族中传得沸沸扬扬。他这个“离经叛道”的“罪人”回来了。

祠堂，是宗族的象征，也是审判的场所。它位于村中心，前方是一块不大的青石板铺就的晒谷场。当程砚的身影出现在晒谷场边缘时，一个尖锐刻薄、带着浓浓怨气的声音如同破锣般猛地响起，瞬间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哟！这不是我们程家的‘大能人’回来了吗？！在外面铺子里学了几天账房，就敢给祖宗定下的规矩指手画脚了？！”

程砚脚步一顿，抬头望去。只见他的二伯程仲礼，正双手叉腰，站在祠堂那高高的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二伯穿着一件半旧的绸面马褂，三角眼里射出刀子般的光，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怨毒。

程仲礼几步走下台阶，声音更加尖利，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程砚脸上：“还‘共济策’？我呸！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窍！在外面学了点歪门邪道，就想着回来翻天？想当‘掌事’？想骑到长辈头上作威作福？！毛都没长齐的东西，心比天高！我看你就是存心要搅散我们程家！让祖宗蒙羞！”

恶毒的指控如同冰雹般砸下。晒谷场周围，不知何时己经悄然围拢了一些族人。他们远远站着，沉默地看着，脸上表情各异——有麻木，有好奇，有同情，也有少数人脸上带着和二伯相似的怨气，似乎将族中如今的困境，迁怒到了这个“不安分”的少年身上。复杂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网，将程砚牢牢困在中央。

程砚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刺痛强迫自己保持沉默。辩解在此刻毫无意义，只会火上浇油。

程仲礼见他不吭声，以为他怕了，气焰更盛，手指几乎戳到程砚的鼻尖：“怎么？哑巴了？在族长面前妖言惑众的胆子呢？族长在祠堂里等着呢！列祖列宗都在看着你这不肖子孙！”他猛地一挥手，指向祠堂那两扇敞开的、漆色斑驳的大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

“还不快滚进去！给祖宗磕头认罪！”

祠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光线昏暗，只有长明灯摇曳的火光，勉强映照出高耸肃穆、层层叠叠的祖宗牌位，如同沉默的黑色山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和冰冷。香烛的气味混合着陈年木料和尘土的气息，沉沉地压了出来，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祠堂那幽深的门洞，在程砚眼中，瞬间化为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