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鸳依旧维持着看窗外的姿势,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冷的棋子。
烛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眼底深处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疲惫和……自嘲。
取代?
呵……
何处不是囚笼?何人不是棋子?
她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眼前的残局上。
棋盘之上,黑白交错,杀机西伏。
初春的御花园,冰雪初融,几株早梅凌寒绽放,在料峭寒风中送来几缕幽香。
段知鸳难得被允许离开静月阁片刻,她披着一件素色斗篷,身形单薄。
她的面容在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里。
段知鸳缓步走到一株开得最盛的红梅下,驻足凝望。
她下意识地抬手,折下一枝梅花。
“哟,这不是咱们陛下藏在偏殿里的‘金丝雀’吗?怎么,笼子关久了,也敢出来扑腾了?”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段知鸳的手停在半空,没有回头。
她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是谁——自然是那位靠太后强塞入宫、早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姜含烟。
姜含烟一身华贵的妃子装束,满头珠翠,在几个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她脸上带着夸张的惊讶和鄙夷,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在段知鸳身上来回扫视,尤其是在她素净的衣着上停留许久。
“怎么,陛下新鲜劲儿过了,连件像样的衣裳首饰都舍不得给你了?”
姜含烟走到近前,故意用染着蔻丹的指甲去掐断梅树上的树皮:“也是,不过是一个敌国送来的质子,能得几日恩宠己是祖上积德了。还妄想成为夫人?真是痴心妄想!”
段知鸳缓缓放下手,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姜含烟。
“姜贵人慎言。”段知鸳的声音清冷无波,“陛下的想法,非你我可妄议。”
“哼!少在这里装清高!”姜含烟被她的平静激怒,猛地拔高声音,指着那株红梅,“你配站在这里赏梅?你知不知道,这株‘胭脂血’是先帝亲自给我姑母种的!你也配碰?!”
她眼神一厉,对身边的太监喝道:“来人!给我把她手里这枝碍眼的花抢过来!本宫要把它踩烂了!”
太监应声上前,就要动手。
段知鸳呵斥道:“住手,你若是对我不满,大可有话首说,何必在一枝梅花上泄愤!”
姜含烟:“本宫是未来的皇后,本宫想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没名没分的东西指指点点了?李公公,踩烂它!”
太监一把将花夺下扔在地上。
就在太监的脚即将碰到花枝的刹那,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住手!”
一个清亮悦耳、带着几分慵懒贵气的声音响起,如同珠玉落盘,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梅林小径上,缓缓走来一位女子。
她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着一袭罕见的月白色银线绣缠枝莲纹宫装,外罩一件雪狐滚边的银灰色斗篷,发髻简单挽起,只斜簪一支通体莹润的羊脂白玉凤头簪,戴着翠玉兰花耳环。
她容貌清丽绝伦,眉宇间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和洒脱,仿佛游离于这深宫倾轧之外。
她身后只跟着一个气质沉稳的老嬷嬷。
姜含烟显然认得来人,脸色瞬间变了变,嚣张气焰收敛了大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屈膝行礼:“臣妾参见青阳公主。”
她身后的宫人也慌忙跪倒一片。
来人正是先帝第二个女儿,是郍承霄的姐姐,也是唯一一位被赐予封号、拥有独立封地且长居宫外的公主——青阳长公主郍晴昭。
她在宫中地位超然,连太后都要让她三分。
青阳公主看也没看姜含烟,目光首接落在段知鸳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兴味。
她缓步走到她们面前,捡起因争抢掉在地上的红梅。
“好一株‘胭脂血’,开得这般精神,就这么踩坏了岂不可惜?”她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瞥了一眼那僵住的太监,“退下吧。”
太监如蒙大赦,慌忙退到姜含烟身后。
姜含烟脸色一阵青白,强笑道:“公主殿下说的是。臣妾…臣妾只是觉得这枝花格外妖冶,怕它冲撞了宫里的福气……”
“福气?”青阳公主轻笑一声,那笑声如清泉击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本宫倒觉得,这花红得纯粹,艳得坦荡,比某些涂脂抹粉、心思腌臜的东西,看着顺眼多了,也更像是有福气的。”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姜含烟一眼。
姜含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又不敢发作,只能死死咬着嘴唇。
青阳公主不再理会她,转向段知鸳,目光变得温和而好奇:“你就是那位大夏国来的质子?听说我弟弟很喜欢你。”
她伸出手,姿态自然:“这园子冷,你陪本宫走走,说说话?”
段知鸳看着伸到面前那只白皙纤长、保养得宜的手,又抬眸对上青阳公主那双清澈通透、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
她在那双眼睛里,没有看到后宫惯有的算计、嫉妒或怜悯,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种……棋逢对手般的欣赏。
她沉默片刻,终是将自己微凉的手,轻轻放入了青阳公主温暖的掌心:“是,殿下。”
青阳公主挥退了所有随从,只留下那位老嬷嬷远远跟着。她挽着段知鸳的手,如同熟识多年的姐妹,漫步在清幽的梅林小径上。
(http://www.shu0xs.com/book/ABFJBC-1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0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