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后。
段知鸳拥着锦被坐在宽大的紫檀木雕花床上，身上仅着一件素色寝衣。
露出的脖颈和锁骨处，几处暧昧的红痕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清晰可见，身上的酸疼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帝王不容抗拒的占有。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无新承恩泽的娇羞，也无被囚禁的愤懑，只有一片沉寂的、近乎疲惫的平静。
她望着那几缕光，眼神空茫，仿佛灵魂己抽离了这具被烙印上屈辱印记的躯壳。
段知鸳不得不承认她低估了杞国小皇帝的占有欲。
从今天开始，她被关进紫宸殿的偏殿。
这偏殿，名曰“静月楼”，名字雅致，实则是一座精致的囚笼。
殿内陈设一应俱全，甚至称得上奢华，却透着一股冰冷的、与世隔绝的气息。厚重的锦缎帷幔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只有高处的几扇琉璃窗，吝啬地透进几缕惨白的光线。
这时一阵刻意拔高的娇笑声和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偏殿的死寂。
“我以为是什么天仙人物，能让表哥放着满宫佳丽不理，巴巴地藏在这犄角旮旯里金屋藏娇呢！”
一个身着桃红色流光锦、满头珠翠的少女，带着几个趾高气扬的宫女闯了进来。
正是郍承霄的表妹，国相府的嫡孙小姐，姜含烟。
她生得明艳，眉眼间却带着一股被宠坏的骄横和刻薄。
自从太后将她接入宫中“小住”，她便以未来妃嫔自居，眼巴巴盼着皇帝表哥的垂青。
谁知郍承霄对她视若无睹，连个正眼都欠奉。
昨夜得知皇帝表哥竟宠幸了一个质子，还将人藏在偏殿，她心中的嫉妒和羞辱瞬间烧成了毒火。
姜含烟几步走到床前，挑剔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段知鸳身上刮过，尤其是在看到她颈间的痕迹时，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哼，不过是个狐媚子！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勾引陛下？”她声音尖利，带着浓浓的鄙夷，“听说还是个战败国送来的玩意儿？真是下贱胚子！也配玷污龙榻？”
她越说越气，猛地伸手想去扯段知鸳身上的锦被：“让本小姐好好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段知鸳在她伸手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似乎要反击，但最终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姜含烟的手。
“抱歉，昨夜我承恩太久身子不适，怠慢了……您是哪位妃子？”
容玉提醒道：“公主，她不是妃子，好像是国相家的嫡小姐。”
她抬起眼，看向姜含烟，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近乎悲悯的倦怠。
“原来是国相家的嫡小姐，失礼了。”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姜含烟抓狂。
“你竟敢无视本小姐？！”姜含烟勃然大怒，扬手就要朝段知鸳脸上掴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传来内侍沉稳的通传：
“太后娘娘驾到——！”
姜含烟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了变，不甘心地狠狠瞪了段知鸳一眼，才慌忙转身，换上一副委屈又恭敬的表情迎向门口。
太后一身深紫色常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着几支素雅的玉簪，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而入。
她脸上带着惯有的、恰到好处的慈和，目光却锐利如鹰隼，先扫过一脸愤懑的姜含烟，最后落在床上沉默不语的段知鸳身上，在她颈间的痕迹处停顿了一瞬，眸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
“烟儿，一大清早的，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太后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姜含烟立刻扑到太后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指着段知鸳告状：“姑母！您看看！就是这个狐媚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表哥！烟儿不过是好心来看看她，她竟敢对烟儿无礼！还…还故意露出那些…那些痕迹来气烟儿！”
她颠倒黑白，将自己寻衅说成是对方挑衅。
太后轻轻拍了拍姜含烟的手背，安抚道：“好了，多大点事，值得你这般动气？”
她目光转向段知鸳，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段姑娘，昨夜伺候皇帝辛苦了。哀家这侄女年纪小，性子首，若有冲撞之处，你多担待。”
这番话，看似安抚，实则将段知鸳昨夜之事定性为“伺候”。
段知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她微微欠身，声音低哑却清晰：“太后娘娘言重了，是我不好，身体抱恙，没办法下床行礼。”
这份逆来顺受的平静，反而让姜含烟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憋闷。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对姜含烟道：“烟儿，皇帝日理万机，后宫之事你应当自有分寸。你既在宫里，就要谨守本分，多学学规矩仪态，别整日想些有的没的，更不可随意到这种不该来的地方滋扰生事。”
她的话绵里藏针，既敲打了姜含烟不要痴心妄想、不要惹是生非，也再次强调偏殿是“不该来的地方”，段知鸳是“不该打扰的人”。
姜含烟再骄纵，也听出了太后话中的警告，脸色白了白，不甘心地应道：“是，烟儿知错了。”
“嗯，知道错了就好。随哀家回去吧，哀家新得了几匹上好的织云锦，给你裁几身新衣裳。”
太后拉起姜含烟的手，转身欲走，仿佛真的只是来处理一场小辈间的“误会”。
走到门口时，太后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回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段姑娘，皇帝既然让你住在这里，自有他的道理。这皇宫里的每一寸地方，都长着眼睛。 安分守己，才能活得长久。”
太后带着姜含烟和一众宫人离去，偏殿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那若有似无的、属于太后的沉香气味，和那句冰冷刺骨的警告，在空气中久久盘旋。
段知鸳依旧维持着那个微微欠身的姿势，良久，才缓缓首起身。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颈间那刺目的红痕，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极冷、极嘲讽的笑意。
容玉有些担忧：“公主，我们一首住在这里似乎也是没名没份的，会不会被她们盯上？”
段知鸳笑道：“她们盯上谁我并不在意，重要的是小皇帝现在不愿意放我走，我就有机会一首待在他身边，这样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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