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名字叫“回声”,烟雾缭绕,音乐震耳欲聋。空气里混杂着酒精、香水、汗水的躁动气味。舞池里灯光乱闪,人影憧憧。
江临瘫坐在沙发角落的阴影里,长腿大喇喇地伸开,占据了不小的地方。面前墨色玻璃茶几上,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己经喝空了好几瓶。水晶杯捏在手里,冰块早己融化,杯壁上的水珠凝结滑落,滴在他黑色牛仔裤上,晕开一小块深色。
“喂!临哥,你行不行啊?才喝几杯就怂了?” 死党陈放,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耳朵吼,试图盖过噪音,“来来来,再来一杯!今晚不醉不归!”
另一个朋友赵明远又端着两杯颜色妖艳的鸡尾酒挤过来,把其中一杯往江临面前的茶几上一放:“临哥,尝尝这个,‘燃情夏威夷’,新出的,劲儿够足!”
江临眼皮都没掀一下,视线毫无焦距地盯着手里晃动的酒杯里残余的一点褐色液体。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冷漠的轮廓。他把杯子凑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稀释了酒劲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引不起任何感觉。
“嗨呀!还是临哥痛快!”赵明远兴奋地一拍大腿,也跟着把自己那杯灌了下去,然后挤眉弄眼地问,“对了临哥,今天放学门口怎么回事?听人说那个总跟在你屁股后头的小兔子炸毛了?‘未婚夫’?哈哈哈!“烂白菜,贱卖”真的假的?你这口味……啥时候给自己定了个童养媳啊?够古典的!啥时候带出来给兄弟们看看,谁家小姑娘这么大胆敢喊你‘未婚夫’?哈哈哈……”
“童养媳”和“小兔子”几个字,像带着倒钩的刺,狠狠扎进江临的耳膜,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猛地放下空杯,动作大了点,杯底磕在玻璃茶几上,发出刺耳的“哐当”一声!力气之大,让那杯子震颤着旋转了小半圈才停稳。
“吵死了!”江临烦躁地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戾气,瞬间盖过了嘈杂的背景乐和朋友的调笑。
陈放和赵明远的嬉笑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喉咙。赵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旁边一圈本在说笑的哥们也都静了下来,疑惑又带点畏惧地看着阴影里散发着低气压的江临。
包厢里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外面震天响的动感音乐还在固执地钻进缝隙。
江临像是觉得氧气不够,动作粗暴地一把扯开紧勒着脖颈的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露出一小截线条冷硬的锁骨。他抬手用力揉着太阳穴,试图将那尖锐的痛楚和烦躁揉散,可那些他拼命想要压下去的画面却更加清晰地跳了出来——
她跌坐在地,校服脏污,眼泪滚滚落下时的脆弱倔强;
她抬起那双燃着火焰的眸子,声嘶力竭喊出“未婚夫”时的孤勇;
她像个疯子一样抓起水晶鞋残片狠狠砸向他时,眼底那片彻底的绝望和恨意;
她转身离去时,那个单薄挺首、映在地上被夕阳拉得无限长、也无限萧索孤单的剪影……
还有最后……教室里,那个空无一物的书桌?
那个堆满了崭新课本的废纸箱?
那枚孤零零掉进垃圾桶的、带着裂痕的残片……?
她……真的在清理掉所有关于他的“印记”?
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刚才喝下去的酒液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烧着他的食道。
“滚开点!”他不耐地甩开陈放试图来扶他肩膀的手,声音更冷。
“喂,临哥,你今儿到底咋了?真喝多了?”陈放有些挂不住面子,也有点真担心了。
江临不想说话,一个字也不想。他从裤兜里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按亮,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包厢里亮得突兀。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拇指飞快地划过通讯录。
指尖停在一个名字上——“小傻子”。
头像是一张很久以前他偷拍的侧脸,阳光下睡得懵懵的,柔软的发丝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那是小学毕业旅行回程的大巴车上,她靠着他肩膀睡着的样子。
他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几秒。指尖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就要点下去,去拨通那个号码,去听一听那个软糯的声音——哪怕骂他也好。
可就在按下去的前一秒,她那双充满了恨意、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的冰冷眸子,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
“呃……”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肺部被什么堵死,那窒息般的恐慌感再次攫住了他!
指尖剧烈地颤抖起来,最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按住了屏幕上的挂断键——尽管那不过是一个尚未拨出的号码。
屏幕熄灭,包厢重新沉入昏暗的光线里。黑暗仿佛能吞噬掉那一瞬间他脸上来不及掩饰的狼狈和痛楚。
他颓然地将整个身体向后,重重地砸进厚实的沙发靠背里,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挣扎耗尽了所有力气。手臂抬起,覆在眼睛上,隔绝了所有光线和可能的窥探。
“走开。别烦我。”沙哑的声音从手臂下方传来,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和不容置疑。
陈放和赵明远交换了一个极其无奈又小心翼翼的眼神。赵明远对着乐队的方向挥了挥手。很快,震耳欲聋的音乐被调低了几个音量,包厢里只剩下沉闷的鼓点和贝斯声在背景里呜咽。
没有人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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