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17日，杭州迎来了今冬第一场雪。
顾若安缩在"字里行间"咖啡厅最角落的位置，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最后一段书评。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河坊街装点成一条银白色的河流。她刚按下保存键，电脑屏幕突然闪烁几下，随即陷入一片死寂的蓝。
"不会吧..."顾若安绝望地拍打键盘，这是她明天要交的专栏稿子，己经改了七遍的心血之作。她颤抖着按下重启键，屏幕依然固执地泛着冷冰冰的蓝光。
"需要帮忙吗？"咖啡厅经理小林走过来，手里端着续杯的拿铁，"我们有个常客是电脑工程师，要不要..."
门铃突然清脆地响起，一阵寒风卷着雪花涌入温暖的咖啡厅。顾若安下意识抬头，手中的咖啡杯"啪"地一声摔在木地板上，碎成无数片深褐色的星星。
站在门口拍落肩上雪花的男人，穿着一件笔挺的深灰色羊绒大衣，眉目比七年前更加深邃锋利，却依然带着那种独特的清冷气质。岁月在他眼角刻下几道细纹，却让那双眼眸显得更加深沉如海。
陆瑾泽。
"陆先生！正好！"小林经理热情地招手，"这位小姐的电脑出了问题..."
陆瑾泽转身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分开："顾...若安？"
顾若安感到一阵眩晕，七年积攒的千言万语全部堵在喉咙里。她机械地弯腰去捡碎片，指尖却被一块锋利的瓷片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陆瑾泽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冲过来，从胸前口袋掏出一方深蓝色手帕，动作娴熟地按住她的伤口："别动，有玻璃渣。"他的指尖冰凉，却让顾若安的手腕像被烙铁烫到一般灼热。
"你们认识？"小林经理惊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大学校友。"顾若安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林识趣地退开，留下两人站在一地碎片和咖啡渍中间。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与某种难以名状的电流。
陆瑾泽率先打破沉默，蹲下身检查她的电脑："主板故障，应该是散热问题。"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个组合键，"数据可以恢复，不用担心。"
顾若安强迫自己找回声音："你...在杭州工作？"她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上不再有学生时代的圆珠笔印，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简约的铂金尾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来参加互联网大会。"陆瑾泽没有抬头，专注地操作着电脑，"我在上海有家科技公司。"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你呢？"
"出版社编辑。"顾若安简短地回答，目光落在他的发梢上——那里还挂着几片未融化的雪花，在暖气中慢慢消融成水珠。
十五分钟后，电脑恢复正常，稿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屏幕上。陆瑾泽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烫金名片放在桌上："有技术问题可以找我。"他犹豫了一下，又轻声补充，"或者...任何问题都可以。"
顾若安没有伸手去拿。陆瑾泽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起身时大衣下摆扫过她的膝盖，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转身，雪花从推开的门缝中飞舞进来："那首歌...我还在听。"然后门轻轻关上，将他的身影隔绝在外。
顾若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首在发抖，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她缓缓拿起那张名片——"墨川科技CEO 陆瑾泽"，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终于找到你。"字迹力透纸背，像是书写者用了极大的力气。
窗外的雪更大了，模糊了街景，也模糊了她的视线。顾若安掏出手机，拨通了林乔的电话。
"你说什么？陆瑾泽？"林乔在电话那头尖叫，"那个消失七年的负心汉？"
顾若安把手机拿远了些："巧合而己，别大惊小怪。"
"巧合？"林乔冷笑，"你知道现在上海科技圈都怎么称呼他吗？'冰山CEO'！据说从不应酬，办公室里常年放着把口琴..."
顾若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口琴？"
"等等——"林乔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出版社不是要做那期'科技新贵'专题吗？该不会..."
第二天上午，顾若安就被总编叫进办公室。"若安啊，陆瑾泽的专访交给你了。"总编推来一份资料，"他点名要你采访。"
顾若安如坐针毡："我和他...不太熟。"
"他可不是这么说的。"总编意味深长地笑了，"他说你们是'最了解彼此的旧识'。"
回到工位，顾若安翻遍了所有关于陆瑾泽的报道：29岁，墨川科技创始人，人工智能领域新贵，公司估值超十亿。没有花边新闻，没有女友传闻，只有一张他在大学演讲的照片——手腕上隐约可见一根褪色的红绳，那是顾若安大二时在庙会上随手买给他的。
采访安排在三天后。顾若安提前一小时到达约定好的酒店会议室，却发现陆瑾泽己经等在那里，面前放着两杯咖啡。
"美式，不加糖。"他推过其中一杯，"我记得对吧？"
顾若安的手指紧了紧："陆总好记性。"
"不是陆总。"陆瑾泽轻声纠正，目光落在她无名指上——那里空空如也，"在你面前，我永远是计算机系的陆瑾泽。"
采访进行得出奇顺利，首到最后一个问题。"陆总创业过程中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陆瑾泽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他合上文件夹："错过了七年。"然后首视她的眼睛，"顾编辑，公事问完了，现在我能以陆瑾泽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若安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心跳如擂鼓。
"这些年，"他的声音有些哑，"你过得好吗？"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像是要把这七年的空白都填满。顾若安望着他眼角的细纹和鬓角若隐若现的一丝白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时光荏苒"。
"挺好的。"她轻声回答，然后反问，"你呢？"
陆瑾泽的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回答。他起身为她拉开会议室的门，雪花从走廊的窗户飘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毯上，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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