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膳房送来了新蒸的榆钱饭。守夜蹲在食案旁，看着许云峰把鱼肉细细挑去刺才分给小猫们。最小的那只总是吃得最慢，守夜便把自己的那份推过去一半，又用爪子把掉落的饭粒拢到它面前。
入夜后，许云峰在灯下研读新得的医书。守夜蜷在他膝头打盹，三只小猫窝在书案下的蒲团上。小黑猫不安分地扑咬着晃动的灯影，被守夜一尾巴扫回蒲团。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秋虫的鸣叫，衬得夜色愈发静谧。
许云峰搁下书卷，轻轻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守夜立刻醒转，跳上书案用脑袋把温着的药茶往他手边推。三只小猫也迷迷糊糊地醒来，跌跌撞撞地凑过来蹭他的裤脚。
“都睡吧”许云峰吹熄灯烛，守夜便领着三只小猫往内室走去。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黑猫追着光斑蹦跳，被守夜叼着后颈拎回窝里。许云峰笑着看它们闹腾，首到守夜把三只小猫都安顿好，才一起回到床榻。
夜深人静，只有秋风偶尔拂过窗纸的沙沙声。守夜照例将前爪搭在许云峰腕间，确认脉象平稳后才安心蜷卧。三只小猫在隔壁的窝里挤作一团，偶尔发出几声梦呓。院中的桂花悄悄飘落，暗香浮动中，又是一个安宁的夜。
晨露未干，许云峰正在药圃里采摘金银花。守夜蹲在篱笆上，金瞳微眯，监督着三只小猫不要踩坏药苗。忽然，院门被急促地叩响。
“许大夫！救命啊！”一个粗布衣衫的汉子跌跌撞撞闯进来，背上驮着个面色赤红的少年。那少年右腿红肿发亮，皮肤绷得几乎透明，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红丝。
守夜立刻从篱笆跃下，绕着病人转了一圈，鼻尖轻耸。许云峰放下药篮，示意阿青搬来竹榻：“何时发病的？”
“三日前只是个小疖子，今早突然就...”汉子声音发颤，“城里大夫都说这是'丹毒攻心'，让准备后事...”
许云峰指尖刚触到患处，少年就惨叫一声。守夜突然跳上竹榻，前爪精准地按在少年足三里穴上。许云峰会意，取出银针在穴位周围轻刺放血。黑红的血珠渗出，守夜立刻用爪子推开药箱最下层的一个青瓷瓶——那是许云峰特制的清热解毒散。
“阿青，去煎一付五神汤，再用点木鳖子加醋调匀等下擦红肿部位”，许云峰边说边用竹片刮去腐肉，“再加三钱紫花地丁”，守夜则叼来纱布，又用尾巴扫开想要凑近的小猫们。
黄昏时分，少年的高热稍退。守夜蜷在药炉边，时不时用爪子拨动炭火。许云峰守着病榻，用浸了药汁的棉布不断敷在患处。三只小猫懂事地窝在远处，只有小黑猫偶尔蹑手蹑脚地叼来许云峰落下的帕子。
夜深人静，少年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守夜立刻炸毛，蹿上床头用爪子拍打许云峰的肩膀。许云峰把脉后面色一沉：“毒火攻心了”。
守夜闪电般跳下床，从书架上精准推下一本《外科精要》，爪子按在"托里消毒"的方子上。许云峰眼前一亮：“快去备西妙勇安汤！”
黎明时分，少年终于转危为安。守夜累得趴在药碾旁打盹，三只小猫偎在它身边。许云峰揉着酸痛的脖颈走出房门，正看见晨光中，少年父亲对着守夜长揖到地：“多谢猫老爷救命之恩”。
守夜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把最小的那只小猫往汉子跟前推了推。小猫会意，叼来一株新鲜的蒲公英放在汉子手心。许云峰笑着解释：“它是说，回去用这个煎水洗患处”。
七日后，少年拄着拐杖来复诊，裤腿下露出新生的皮肉。守夜蹲在诊案上，任由少年小心翼翼地抚摸它的头顶。三只小猫好奇地围着拐杖打转，最小的那个还学着守夜的样子，把爪子搭在少年脚踝上装模作样地“诊脉”。
许云峰在医案上记完最后一笔，守夜凑过来按了个爪印。阳光透过窗棂，将一人一猫的影子投在《中西医汇通》的手稿上，那扉页的猫爪印旁，又多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爪印——是小黑猫偷偷按上去的。
这日清晨，许云峰正在药房整理药材，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守夜原本在晒药架上打盹，闻声立刻竖起耳朵，轻盈地跃下架子。
“许大夫，求您看看我家小宝...”一位农妇抱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匆匆进来。孩子面色萎黄，身形消瘦，正捂着肚子哭闹不休。
许云峰示意阿青搬来矮凳，自己蹲下身来。守夜绕着男童转了一圈，突然用爪子轻轻按了按孩子的右腹。男童顿时哭得更凶：“疼...猫猫挠我...”。
许云峰眉头微皱，执起孩子的手腕诊脉。守夜则跳上药柜，叼下一个装着槟榔的瓷罐，又用尾巴扫落一包使君子。
“可是经常腹痛？夜里磨牙？”许云峰问道。农妇连连点头：“还总说饿，可吃多少都不长肉...”
守夜突然从药柜跃下，叼来一根细绳放在诊案上。许云峰会意，取过细绳在男童指节上比划几下，只见绳上竟显出几道淡淡的青纹。
“是虫症无疑了”许云峰取来纸笔，“我先开个方子...”。
话音未落，守夜己经推来捣药臼，里面赫然是它方才叼来的槟榔和使君子。许云峰失笑：“你倒是比我还急”，说着又添入苦楝皮、贯众，野花椒根皮等药，让阿青速去煎煮。
药煎好后，男童却死活不肯喝。守夜见状，突然叼来一块饴糖，在药碗旁摆成个小山形状。男童看得眼馋，这才捏着鼻子把药灌下。
不过半个时辰，男童突然嚷着要如厕。待回来时，农妇脸色煞白：“大夫，这...这排出来好些虫子...”。
守夜早有准备，叼来个装满石灰的陶罐放在廊下。许云峰安抚道：“不必惊慌，这是药见效了。回去后每日用南瓜子煮水喝，连服七日或者用桃仁煎鸡蛋吃”。
三日后，农妇带着面色红润的男童来复诊。孩子蹦蹦跳跳地进来，从怀里掏出个草编的小老鼠送给守夜。守夜矜持地嗅了嗅，用爪子推给身后的小黑猫。
“许大夫，村里还有好些孩子也是这样...”，农妇欲言又止。
许云峰与守夜对视一眼，当即道：“阿青，去准备药材。我们明日去村里看诊”。
翌日清晨，一辆装满草药的驴车缓缓驶出城门。守夜蹲在车辕上，三只小猫在药筐里探头探脑。许云峰回头望去，晨光中，太医院的飞檐下，隐约可见几位同僚复杂的神情。
“走吧”，他轻声道。守夜“喵”了一声，尾巴在朝阳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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