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山间晨雾裹着凉意漫进镇子。许云峰天未亮就起身，往药炉里添了把艾叶，橙红的火苗噼啪作响，驱散一室清寒。
守夜从棉窝里探出脑袋，胡须上还粘着两撮绒毛。它伸了个懒腰，前爪恰好碰到许云峰昨夜烘暖的羊皮护膝——那是给陈婆婆治老寒腿要用的。
“今日要去后山采黄精，”许云峰穿上油蜡布衣服，又穿了蓑衣，守夜立刻蹿到他脚边转圈，尾巴扫得药柜下的陶罐叮当响。小家伙最近总爱把晒干的橘子皮往他药箱里塞，许云峰后来才明白，这是怕他在山间染了寒气。
山径铺满金灿灿的银杏叶，守夜扑腾落叶的身影惊起几只山雀。它突然停在某处猛刨泥土，许云峰蹲下一看，竟是株顶着红果的枸杞。摘果时守夜也不闹，只把沾了泥的爪子在他衣摆上蹭了蹭，留下几朵小梅花。
午后飘起细雨，药铺门帘突然被顶开。浑身湿漉漉的守夜叼着个油纸包，献宝似的搁在诊台上。打开竟是块姜糖，定是村口李货郎给的。许云峰掰开糖块时，守夜却把脑袋扭向正在咳嗽的王家小子，琥珀色的眼睛眨呀眨。
夜里秋风拍打窗棂，守夜钻进许云峰的被窝，团成个暖烘烘的毛球。他翻动医书的手指忽然触到个硬物——枕下不知何时多了颗的野板栗，壳上还留着细小的牙印。
药碾声里混入轻软的呼噜声，许云峰望着窗外的弦月想，原来秋风也会怕冷，要找个温暖的地方打盹。
秋深了，清晨的霜花悄悄爬上窗棂，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许云峰搓了搓手，呵出一口白气，正打算去添炭火，却见守夜己经蹲在火盆旁，小爪子扒拉着一块新添的木炭，尾巴得意地翘得老高。
“你倒是比我还勤快”，许云峰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守夜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说：“那当然”。
午后，镇上的孩子们聚在药铺门口，手里攥着新摘的柿子，眼巴巴地等着许云峰给他们熬止咳的梨汤。守夜蹲在柜台上，尾巴一甩一甩的，像个监工似的盯着炉子上的陶罐。有个胆大的孩子伸手想摸它，守夜却灵巧地跳开，转而叼来一块冰糖，放在许云峰手边——那是它从柜子里偷藏的，专门用来哄小孩的。
许云峰失笑，掰了一小块丢进梨汤里，甜香立刻弥漫开来。守夜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允许那孩子摸了摸它的耳朵。
傍晚时分，风里带了点冬的凛冽，许云峰收拾好药箱，正准备关门，却见守夜蹲在门口不动，耳朵警觉地竖起。顺着它的视线望去，街角蜷缩着一只瘦弱的流浪猫，毛色灰扑扑的，正怯生生地往这边张望。
守夜回头看了许云峰一眼，见他没反对，便叼起自己没吃完的半条鱼干，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外。那流浪猫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慢慢靠近，低头吃了起来。守夜就蹲在旁边守着，尾巴尖轻轻晃动，像是在说：“慢点吃，都是你的”。
许云峰站在门内，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块干净的布，又盛了一碗温水放在门口。守夜回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笑。
夜里，守夜没有像往常一样钻进被窝，而是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的月亮。许云峰走过去，顺着它的目光看去——那只流浪猫正蜷在药铺屋檐下，身上盖着他放出去的布，睡得安稳。
“明天给它搭个窝吧！”，许云峰低声说。守夜轻轻“喵”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在说：“好”。
秋风依旧凉，可药铺里却暖融融的。许云峰想，这世间的温暖，大概就是这样一点点攒起来的吧。
秋霜渐重，药铺门前的青石板上凝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天还没亮透，许云峰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睁眼一看，守夜正叼着他的棉袜往床边拖，见他醒了，立刻松开袜子，“喵呜”一声跳上窗台，爪子拍打着结了霜花的窗棂。
“这么着急？”许云峰披衣起身，推开窗户的瞬间愣住了——院里的老梅树竟在一夜之间绽开了第一朵花，嫩黄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守夜得意地甩着尾巴，原来它天没亮就发现了这个惊喜，急着要告诉他。
早饭时，柳大娘挎着篮子来送新酿的桂花蜜。守夜凑过去嗅了嗅，突然蹿上房梁，从横梁的缝隙里扒拉出几颗风干的桂圆——那是之前晒药时它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钱”。许云峰忍俊不禁，这小家伙莫不是要拿存货换蜂蜜？
午后给流浪猫——现在该叫“灰灰”了——搭窝时，守夜格外卖力。它不知从哪拖来一截软和的旧棉絮，又帮着按住竹条让许云峰捆扎。灰灰怯生生地凑过来，轻轻舔了舔守夜的耳朵，两只猫的影子在夕阳里叠成温暖的一团。
夜里煎药时，许云峰发现药柜最下层多了个小布包。解开一看，竟是晒干的桂花混着陈皮，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守夜蹲在旁边，眼睛亮晶晶的，爪子上还沾着桂花瓣——准是趁他出诊时，跟着柳大娘学晒花茶去了。
炉火噼啪，许云峰把新制的桂花茶分出一半包好，系上红绳。守夜立刻会意，叼起小包袱就往灰灰的窝跑去，红绳在月光下一晃一晃的，像串小小的灯笼。
许云峰望着两个毛团子头碰头分食花茶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深秋的夜，暖得让人眼眶发热。药炉上的陶罐咕嘟咕嘟冒着泡，蒸腾的热气里，恍惚映出来年春天——老梅树下，一青一灰两个毛球在落花里打滚的模样。
霜重的清晨，许云峰发现守夜不见了。
药炉上的水己经烧开，咕嘟咕嘟冒着白气，可平日里总蹲在旁边监工的小猫却不见踪影。他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最后在晒药架的簸箕里发现了它——守夜蜷在一堆新摘的菊花上，睡得正香，金灿灿的花瓣沾了满身，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活像一团会动的秋色。
许云峰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它的鼻尖。守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是他，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脑袋往菊花堆里埋得更深了些，尾巴尖却诚实地勾住了他的手指。
“贪睡鬼”，许云峰低笑，索性把整个簸箕端进屋里，放在暖炉旁。守夜在睡梦中嗅到热意，往温暖处蹭了蹭，爪子无意识地扒拉了几下，把菊花拢成了个小窝。
(http://www.shu0xs.com/book/HJ0AJJ-5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0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