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唇角微扬，轻轻拍了拍小瑶的肩：“放心，姐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们三个...”她目光扫过三人沾着尘土的脸，“打了这么久，早该饿了吧？”
说着便转身引路，叶辰三人跟着她朝村中一栋灰瓦砖房走去。
青石小径上，不时有村民驻足。“清欢回来啦！”
扛着锄头的老汉咧嘴笑着。“沈家丫头，晌午吃过了没？”
挎着菜篮的妇人热络地招呼。沈清欢脚步未停，只是眼角弯成了月牙，挨个儿应着：“李叔又下地啊？”“王婶，您家豆角该摘了吧？”
叶辰目光涣散地盯着地面，嘴里反复呢喃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指节发白。“我不是有意的...是为了救小瑶...”
突然又狠狠摇头，“不，都怪我...都是我的选择...”他痛苦地抱住脑袋，声音嘶哑，“可他们...早就不是活人了啊...”
街道上人来人往，林楚瑶的目光却被一对母子吸引。“沈姐姐，那是……？”她轻声问道。
沈清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皮肤黝黑的农妇正弯腰整理菜筐，身后站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年身形高大，却总是歪着脑袋，每当农妇挪动位置，他就跟着挪步，嘴里不时发出“嘿嘿”的憨笑，嘴角还挂着晶亮的口水。
“那是李常乐，”沈清欢叹了口气，手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生下来就这样……就剩他们娘俩相依为命。”她望着农妇粗糙的双手和过早斑白的鬓角，声音低了下来，“他娘这些年，不容易。”
林楚瑶正想追问，一个叼着旱烟的老汉恰好路过，闻言停下脚步，烟杆在鞋底磕了磕：“他爹？”
老汉眯起浑浊的眼睛，吐出一口烟圈：“常乐还没落地，他爹就得急症走咯。”
烟杆指了指正在帮母亲搬菜筐的少年，“连这娃的‘李’姓，都是随他娘的。”
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老汉的嗓音也沙哑了几分：“这些年啊，村里人看不过眼，谁家蒸了馍馍都会给他们送两个。”
他突然咧开缺了门牙的嘴，“不过这小子傻归傻，灶台上的手艺可灵光着咧！上回炖的野猪肉，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就在这时，那农妇猛地抬起头，手里的菜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刘老三！”她声音发颤，粗糙的手紧紧攥住衣角，“你、你胡咧咧啥呢！俺家常乐哪傻了？”她一把拉过儿子，用袖子胡乱擦着他嘴角的口水，“他就是...就是发育得慢点...”
泪水在她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少年茫然地站着，只是"嘿嘿"笑着去擦母亲脸上的泪。
刘老三叹了口气，烟杆在鞋底重重一磕：“李家妹子，你这又是何苦...”他指了指周围驻足观望的村民，“大伙儿这些年，谁不是把常乐当自家孩子看？”
农妇却猛地别过脸去，把儿子护在身后，声音哽咽却固执：“不一样...俺儿就是不一样...”
她颤抖的手轻抚着儿子呆滞的脸庞，“他、他会喊娘...会帮我干活...昨儿还给我捶背来着...”
围观的村民都沉默下来，有人悄悄抹了抹眼角。沈清欢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农妇发抖的肩膀：“李婶，常乐确实是个好孩子。”
她看了眼正傻笑着玩母亲衣角的少年，“他做的红烧鱼，我到现在都惦记着呢。”
农妇的膝盖重重砸在泥地上，“扑通”一声惊得西周的村民都倒吸凉气。
她粗糙的双手死死攥住沈清欢的衣摆，眼泪混着尘土在脸上冲出两道沟壑：“沈妹子啊！”
这声带着哭腔的呼喊惊飞了树梢的麻雀，“你来这么几天，治好了那么多人，村里谁不知道你的本事...求求你给俺家常乐瞧瞧...”
她佝偻的脊背就要往下弯，额头眼看就要触地。沈清欢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死死托住农妇的肩膀：“李婶！”她的声音罕见地拔高了八度，指甲都陷进了对方粗布衣裳里，“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啊！”
围观的王婶赶紧过来帮着搀扶，沈清欢趁机一把将人架起来，农妇的布鞋在泥地上拖出两道凌乱的痕迹。“您听我说，”
沈清欢喘着气，把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但凡我能治的，哪次推脱过？咱们去屋里慢慢说...”她朝常乐使了个眼色，少年立刻懵懂地过来扶住母亲摇晃的身子。
屋内只剩下林楚瑶、沈清欢和常乐母子西人，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村口的槐树下，王宇重重拍了拍叶辰的肩膀，震得他一个踉跄。“还没想通？”王宇的声音沙哑却有力。
叶辰缓缓抬头，眼神涣散：“我杀人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刀柄，指节泛白。
“他们早就不是活人了。”王宇掏出烟卷，火星在暮色中明灭，“你不挥刀，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
叶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是...”
“这世道哪来那么多是非对错。”王宇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投向远处摇曳的灯火，“不过是各为其主，各谋生路罢了。”
烟头在泥地上碾出焦黑的痕迹，“活着，比什么都强。”
六个黑衣人沉默地站在阴影里，像一排没有生命的雕塑。晚风掠过树梢，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动。
叶辰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一块碎石在掌心反复。碎石粗糙的棱角硌得他生疼，却让他混沌的思绪稍稍清醒了些。
“队长...”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王宇深深吸了口烟，烟头在暮色中骤然亮起。“记得我刚入伍那会儿，”
他吐出的烟雾在空气中扭曲变形，“第一次击毙越境的恐怖分子后，我在厕所吐了整整半小时。”他蹲下身，与叶辰平视，“但你知道吗？后来我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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