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的指尖触到李常乐额角的霜花，寒意顺着骨节爬进心口。
少年的脸庞还凝着未散的惊愕，睫毛上沾着雾岭的毒瘴凝成的水珠，像是随时会眨眨眼坐起来，举着刚淘到的旧书喊“叶哥快看”。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靴底碾碎枯枝的脆响惊得林楚瑶一颤。
喉咙里泛起铁锈味，想说的话全堵在胸腔，像被暴雨浸透的棉絮沉甸甸坠着。
几个时辰前李常乐还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讲太虚剑典里的古怪口诀，此刻那本卷边的秘籍正从少年指间滑落，被山风掀起残破的页脚
——约瑟的咒术炸开时，这孩子还想扑过来替他挡下那道黑气。
叶辰单膝跪在腐叶堆里，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林楚瑶的抽气声、天权失控的剑气破空声、远处残余咒术师的惊叫，都在耳鸣中渐渐模糊。
有温热的液体砸在李常乐染血的衣襟上，他这才惊觉自己眼眶发烫
——约瑟的恶鬼面具己经碎成齑粉，但这孩子胸口那个焦黑的窟窿，却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疤。
突然有温热的液体砸在李常乐染血的衣襟上，他这才惊觉自己眼眶发烫——原来痛到极致时，连呼吸都会变成钝刀，一下下剜着骨头缝里的旧伤。
叶辰仰起头，喉结剧烈滚动着，滚烫的泪水顺着下颌线砸在沾满泥土的衣襟上。
他死死攥住林楚瑶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小瑶...真的没救了？”
颤抖的尾音消散在潮湿的瘴气里，带着近乎绝望的祈盼。
林楚瑶垂眸望着李常乐染血的脸庞，指尖抚过少年涣散的瞳孔，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瑟缩。
她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风掠过雾岭的树梢，卷起她耳畔碎发，也卷走了那句卡在喉咙里的叹息。
记忆里李常乐举着刚刚做好的饭菜喊他们开饭的身影，此刻却与眼前毫无生气的躯体重叠，刺痛着每个人的神经。
周贺额角青筋暴起，颤抖着摸出手机。金属机身在掌心沁出冷汗，当屏幕上“无服务”的字样刺进眼底时，他突然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手机砸在岩石上的脆响惊飞了林间宿鸟，零件迸溅在腐叶堆里，混着暗红血迹，像极了此刻破碎的希望。
他一脚踹向身边的枯树，震落的枯叶簌簌落下，却盖不住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血腥味。
叶辰顺着血腥味望去，天权的身影在瘴气中若隐若现。
她握着孤月剑的指节泛白，发丝凌乱地黏在染血的脸颊上，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癫狂的意味。
没有平日里行云流水的剑招，没有惊鸿一瞥的剑意，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拔剑、挥剑、收剑——那是李常乐初入临江城御灵阁时，每日缠着她教的三式基础剑招。
剑刃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混着咒骂，天权的瞳孔依旧蒙着层血色迷雾。
明明以她刚突破S级的实力，只需一招便能震慑全场，可她偏要用这笨拙的三式，将那些觊觎孤月剑的人逼得节节败退。
枯叶随着剑风翻飞，在她周身卷起猩红的漩涡，恍惚间，叶辰仿佛又看见李常乐在醉仙楼的院子里，嬉皮笑脸地缠着天权纠正剑姿的模样。
而此刻的天权，却像被仇恨点燃的孤魂，在走火入魔的边缘，用最偏执的方式，守护着少年最后的痕迹。
瘴气翻涌间，天权的剑势突然凝滞。那阵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毒蛇般钻进耳膜，“都怪你……要是你能再强一点……”
李常乐最后咳血倒下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温热的血溅在她手背的触感仿佛还未消散。
剑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她咬得牙龈渗出血丝，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底那团灼烧的自责。
围攻的修士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捕捉到了这刹那的迟疑。
咒术师指尖腾起幽蓝火焰，持斧壮汉暴喝着劈开瘴气，寒光与咒文交织成网。
天权染血的瞳孔骤然收缩，孤月剑发出不甘的嗡鸣，而她却在铺天盖地的攻击落下时，突然弃了防守，将灵力凝成利刃首首刺向最前方的咒术师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拉着这些人同归于尽。
咒术与剑气相撞的轰鸣声中，张文的嘶吼如惊雷炸响：“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滇南雾岭的千魂草能吊命！”
这句话像是重锤砸在众人混沌的意识里，叶辰猛地抬头，林楚瑶指尖泛起了震颤
——他们怎么忘了，那株传闻能肉白骨、续残魂的千年灵草，此刻就在雾瘴深处！
天权的剑刃离咒术师咽喉仅剩三寸，却在这瞬间僵住。猩红的眼瞳里翻滚着剧烈的挣扎，染血的嘴角溢出冷笑：“还有一线生机？”
她手腕翻转，孤月剑挽出凌厉的剑花逼退众人，带起的罡风卷着瘴气呼啸。
那些围攻者看着她突然转向的身影，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个疯魔的女人，为了那渺茫的希望，选择暂时收起同归于尽的杀心，转身扑进了更危险的迷雾深处。
叶辰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半跪下来将李常乐的手臂搭上肩头。
少年的身体像片枯叶般轻得骇人，胸腔间微弱的起伏拂过他脖颈，刺得眼眶又泛起酸涩。
他咬着牙撑起身子，踉跄着冲进迷雾，身后传来林楚瑶急促的喘息：“抓紧！”
周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舟拽着跌进林楚瑶的瞬移光晕里。
从刚刚那个男人口袋里淘来的罗盘从口袋滑落，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瘴气最浓的方向。
三个人跌坐在泥泞中时，正看见叶辰背着李常乐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他攥着班主给的文玩扇，扇骨上的帝王绿在幽暗中泛着冷光。
瘴气裹着腐叶拍打在脸上，谁都没提在地图上圈出的打铁匠据点。
千魂草的传说突然变得比任何目标都清晰
——那个总举着零食傻笑的少年，那个捧着太虚剑典追着他们问东问西的少年，此刻正靠在叶辰背上，染血的衣襟蹭过他后颈，像道永远擦不掉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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