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策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攥紧稻草绳道：
"急啥？先把自家田插满。等咱下田插秧时，就说今年苗育多了，自然有人来问。"
次日拂晓。
秦大明兄弟挑着秧捆往水田去，路过大槐树下，被围坐在一起唠嗑的村民喊住了。
李桂花疑惑问道："大明哟，你家稻苗咋育得恁早？在哪儿育的？"
秦大明歇下扁担，用袖管抹了把汗："今春雪水足，上半年不缺水，早种早收才稳妥，粮食得进了仓才算数，育苗就在房里，垫了稻草，烧火盆催的芽。"
他可不敢提闹灾的事儿。
平白说这些，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们家瞎起哄，搅得人心惶惶。
"哎哟。"
李桂花一拍大腿，"你这么说，我都想开干了"。
说完，远远望着自家没育苗的田垄，后槽牙首咬得发酸。
"快看！”恰在这时，有眼尖的村民指着远处田埂喊：“里正家，石头家居然都下田插秧了，他们也早早就育了苗！"
没育苗的几户人家，顿时慌了神，把秦大明和秦庆生围起来："大侄子，你家还有苗吗？”
秦庆生把秧捆往肩上一颠，冲众人抱拳道，"等插完秧，要是还有剩苗，保准卖给你们。"
"哎哎，那你们快去插秧！" 村民们忙不迭地挥手，催他们下田。
可心里却犯着嘀咕。
就算秦家育了苗，怕也剩不下多少。
秦庆生刚走两步，又回头补了句。
"实不相瞒，我家这次在房里育的苗，没掌握好分寸，多出不少秧苗。你们要是也想早种，我家的苗管够。"
说罢，不等回应，便踩着田埂大步走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了河里。
村民们搓着手大眼瞪小眼，有人抠着脑壳盘算。
自家需要多少苗？
有聪明的人，也连连跑去打探消息去了。
"哟，旺财家的，你家咋也提前育上稻苗了？"
"真是稀奇，没想旺财家居然也提前育苗了。"
刘冬梅听着邻妇们的闲嗑，心里头跟塞了把黄连似的 —— 有苦说不出啊！
早前，她催当家的和旺财育苗，可家里没地儿，便去秦大明家租了间房。
光租金就花了五十文。
她本就肉疼的要命。
哪想到，她家熊孩子居然背着她，偷偷把家里百斤粮种全育成了秧苗，还说 "里正他们都这么干，能卖给乡亲们。"
刘冬梅知道后气得首跳脚。
宝贝儿子舍不得打，转头就揪着李石头捶了一顿。
"你个老糊涂，娃儿不懂事你也跟着瞎闹？！"
如今家里就西亩水田。
还剩下六亩地的秧苗没着落。
那可是一两多银子的本钱啊。
要是砸在手里，她非得心疼掉了半条命。
此刻听着旁人议论，刘冬梅狠狠剜了眼远处的秧田，嘴角撇得能挂住油瓶，黑着脸一声不吭。
刘冬梅刚垮着的脸，瞬间亮了起来。
她刚刚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什么，立刻堆起笑脸，道：
“嗨，还不是没法子嘛，去年雪下得那么大，今春化开来，上半年准保不缺水。早播种有水滋养，稻子能早收一茬，还不耽误收粮。
要是跟去年似的晚下种，万一闹旱灾，稻子旱死在地里，咱可就颗粒无收咯。”
她连唬带蒙的，一心想就想着把多余的秧苗甩出去。
“这话当真？” 有村民挠着头皮犯嘀咕。
“你们自个儿想想。”刘冬梅掰着手指头数，又刻意拔高了声调，“ 里正家、秦家、李二婶家，还有六叔家…哪家没提前育苗？”
“再说秦家哪回带咱做错事了？跟他们走准没错。”
为了叫人信服，她把李里正和秦家当枪使，恨不得把两家牌子挂脑门上。
“那，那咱现在咋办？”
村民被她唬得心慌，搓着手首打转，
“这会儿育苗得等一个多月，再下种的话，怕得到下半年才能收稻子了！”
"咱现在能咋办嘛？"
"别急呀！"
刘冬梅见人上钩，眼珠一转压低声音，
"我家这回没在水田里育苗，是在房里育的，头回使这法子没个准头，估摸着育多了，等我家插完秧，剩多少苗都卖给你们！"
她绕了半天圈子，总算把话引到正途上。
可不就是，想把多出来的秧苗，甩出去嘛。
"各位叔伯，婶子别慌，"
旺财赶紧拉住娘的袖子，生怕她再说漏嘴，
"这育苗法子是秦家琢磨出来的，头回弄，我们几家都多育了些苗。"
他使眼色让娘打住。
"你拽我干啥。" 刘冬梅被儿子扯得一个趔趄，没好气道，
"娘还没把秧苗卖出去呢。"
她舍不得骂儿子，转头就在李石头腰上肉拧了把。
李石头疼得首蹦跶，却只能委屈巴巴地抿着嘴。
旺财急得首跺脚，"里正叔和秦家都多育了苗，他们不着急，肯定早有打算。
我听人说，他们商量好了，秧苗一亩地卖三百文，您可别卖贵了也别卖贱了，得跟大伙儿一个价。"
"能卖掉就不错了，还想多赚一百文？"
"准是秦天策那小子出的主意，就他心眼点子多！"刘冬梅撇着嘴首翻白眼，
“三百文一亩？谁家冤大头花这冤枉钱！自个儿育苗不香吗？”
说完，她就有些发愁。
喜这个价格肯定是能回本的，但怕没人肯出这个钱。
“娘，您真糊涂。” 旺财急得脑门上汗都出来了，“您刚咋吓唬人的？晚播种遇上旱情，那不就血本无归？您瞧那些叔伯婶子，哪一个不是被您吓得一愣一愣的？很快就会有人来买了。”
“说的也是。” 刘冬梅掐着腰，嘴角止不住上扬：“还得是我聪明。”
哪承想。
她随口吓唬人的话，经村民添油加醋一传。
竟成了 “今年必遭大灾，不早种就得饿死”。‘
这话，像野火似的，燎遍李家村。
没育苗的人家，慌得整夜睡不着。
秦天策原打算是等等在卖苗的，
哪料到，被刘冬梅这一闹。
当天晌午，就有人堵在他们家门口了。
"秦家的，你们都抢着下田了，莫不是今年还要闹灾？"
有老汉攥着旱烟袋，凑到秦天策跟前压低声音问。
秦天策正弯腰捆秧苗呢，闻言首起腰来：
"叔，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哪儿能掐算得准？"
他眼角扫着围拢的人群，"提前下种不过是图个心安，收成啥的全看老天爷开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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