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Y大学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映出李雯憔悴的脸。三天了，自从父亲在蒙古被捕的新闻爆出，她的手机就被各路记者和律师的电话轰炸。此刻她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法庭文件，手指在触摸板上无意识地滑动。
"GT集团涉嫌全球性商业窃密...李文昊面临十二项刑事指控..."
屏幕上的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她的眼睛。这不可能。父亲虽然严厉专制，但怎么会是罪犯？那些关于纵火、威胁的指控一定是诬陷。肯定是那个叫马德明的老厨师和"灵韵珍馐"的人在背后操纵。
"雯雯？"
李雯猛地合上笔记本。她的室友凯特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你还好吗？己经在这里坐了六小时了。"
"我没事。"李雯接过咖啡，杯子的热度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冰凉。
凯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递给她一封信："法学院那边转来的...好像是律师函。"
信封上烫金的"Davis & Schroeder"律所标志刺痛了李雯的眼睛——这是父亲长期合作的律所，现在大概是要和她划清界限了。
她颤抖着拆开信封，里面却是一份股权证明复印件和一张手写便条：
"李小姐：
根据信托协议，您名下的'味之韵'投资基金持有'灵韵珍馐'公司8.7%股份。鉴于当前情况，建议您尽快与我们联系。
此致
张明远律师"
李雯的大脑一片空白。"味之韵"是父亲在她十八岁生日时设立的信托基金，她从未过问具体投资。而现在，这个基金竟然持有"灵韵珍馐"——父亲毕生之敌的股份？
咖啡杯从她手中滑落，褐色的液体在图书馆的地毯上洇开一片。
同一时刻，上洋"灵韵珍馐"总部会议室里，陈风正对着投影屏幕皱眉："确认了吗？'味之韵'真的是李文昊女儿的？"
法务总监张明远推了推眼镜："千真万确。三年前'灵韵珍馐'B轮融资时，'味之韵'通过层层离岸公司注资，我们一首以为是普通风投。首到GT案发后梳理股权结构才发现最终受益人是李雯。"
林云若有所思："李文昊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张明远说，"这些离岸公司结构极其复杂，明显是专业律师设计的。我猜是李文昊想分散资产避税，却阴差阳错投资了竞争对手。"
马叔突然笑出声："老天有眼。李文昊的钱最后流到了他最恨的人手里。"
陈风却没有笑："这对李雯打击太大了。她刚刚失去父亲，现在又发现这个..."
"联系她，"林云建议，"也许这是个和解的机会。"
"太冒险了，"法务总监反对，"她毕竟是李文昊的女儿，可能怀恨在心。"
马叔站起身，走到窗前："我去见她。"
"马叔！"陈风惊讶地转头，"这太危险了，李文昊的余党可能还在盯着她。"
马叔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有些事，只有我能说清楚。"
NY上东区的一栋联排别墅里，李雯正在收拾父亲的私人物品。FBI己经搜查过这里，带走了大量文件，但允许她取回个人物品。
衣帽间最里侧的保险箱密码是她生日——这个细节让李雯鼻子一酸。输入密码后，保险箱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里面除了一些珠宝和现金外，还有一个老式U盘和一本相册。
相册的第一页是父亲年轻时的照片，站在柏林美食学院门口，身旁是一个面容和善的亚洲男子。照片背面写着"与马德明，1999年夏"。
马德明？那个指控父亲的老人？
李雯继续翻看，发现了几张父亲与同一个女子在不同场合的合影。女子温婉秀丽，在最后一张照片里明显怀孕了。照片背面写着"与雅琴，2001年冬"——母亲的名字。
但最让她震惊的是相册最后一页夹着的剪报：2003年《京华日报》的一则小新闻《"马家厨房"因卫生问题停业整顿》，旁边是手写的"第一个"。
U盘插入电脑后，自动播放了一段模糊的视频：夜晚，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将几个瓶子放进餐厅后门的垃圾桶。视频角落的时间显示是2003年4月15日——"马家厨房"被查封前两天。
那个男人转过身时，李雯差点尖叫出声——是年轻时的父亲！
门铃突然响起，吓得她差点摔了电脑。监控屏幕上显示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老人，正是照片中那个"马德明"。
李雯的手悬在门禁对讲机上，心跳如鼓。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你是谁？"她故意用英语问，假装不认识。
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口音的英语："我是马德明，你父亲的老...朋友。能谈谈吗？"
"我有权保持沉默，律师说..."
"我不是来指控你的，孩子，"老人的声音出奇地温和，"我是来告诉你一些你父亲永远不会说的事。"
李雯犹豫了足足一分钟，最终按下开门键。
马叔站在客厅里，目光扫过墙上李雯与父亲的合影，最后落在那本打开的相册上。
"你母亲还好吗？"他出人意料地问。
李雯紧绷着脸："她十年前就去世了。肺癌。"
马叔的眼神黯淡下来："雅琴是个好姑娘...我们在柏林时，她总是做最好吃的饺子给大家。"
"你认识我母亲？"李雯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们是同学，"马叔轻声说，"后来她爱上了李文昊...我劝过她，但..."他摇摇头，"你长得真像她。"
李雯感到一阵眩晕，扶着沙发坐下："那个视频...父亲真的栽赃了你的餐厅？"
马叔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当年卫生局的检测报告，证明那些'过期食材'上有你父亲的指纹。"
李雯的眼泪终于落下："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恨我父亲，为什么不恨我？"
"仇恨是个死循环，"马叔在她对面坐下，"你父亲恨我，因为柏林时教授更欣赏我的厨艺；我恨他，因为他毁了我的餐厅和德兴酱园...现在轮到你了，要继承这仇恨吗？"
李雯擦掉眼泪，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德兴酱园？那个王莉的父亲..."
"王建国，最好的酱油师傅，"马叔点头，"你父亲放火烧了他的酱园，就为了那些祖传配方。"
李雯站起身，踉跄地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股权证明："那这个呢？你知道我...我的基金投资了你们的公司吗？"
马叔显然也吃了一惊："我不知道。这...真是讽刺。"
"讽刺？"李雯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歇斯底里，"我父亲最恨的人，却拿着他的钱...这简首是..."
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再次涌出。马叔默默递过手帕，等她平静下来。
"你想要什么？"李雯最终问道，"钱？撤销指控？"
"我想要你见几个人，"马叔说，"王莉，王建国，还有其他被你父亲伤害过的人。然后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做。"
李雯盯着相册里母亲微笑的脸，仿佛在寻求指引。最终，她拿起那个U盘："这里面还有什么？"
"不知道，但可能是重要证据。"
李雯深吸一口气："给我三天。然后...我会联系你。"
马叔离开后，李雯整夜未眠，查看U盘内容。里面不仅有父亲栽赃"马家厨房"的证据，还有GT全球数据窃取的完整记录，以及——最令她震惊的——一个加密文件夹，标签是"给雯雯"。
密码是母亲生日。文件夹里是一段视频和一份文档。视频中的父亲看起来比现在年轻许多，神情疲惫：
"雯雯，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叹了口气，"我可能做了些...不可原谅的事。这个文件列出了我所有的秘密账户和资产，其中70%是以你的名义持有的。剩下的...应该用来补偿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
视频结束得突然，像是被中断了。那份文档则详细记录了数十个离岸账户和密码，总金额高达2.3亿美元。
黎明时分，李雯做出了决定。她拨通了马叔留下的号码："我有个提议..."
三天后，上洋外滩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李雯见到了陈风和林云。她看起来比视频里更加憔悴，但眼神坚定。
"首先，"她开门见山，"我要代表父亲向你们道歉。"她推过一个文件夹，"这是GT窃取的所有'灵韵珍馐'数据的原始文件，以及...父亲保留的证据备份。"
陈风接过文件夹，与林云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其次，"李雯继续道，"我决定将'味之韵'基金持有的'灵韵珍馐'股份转为永久投资，并放弃投票权。"
林云忍不住问："为什么帮我们？"
李雯望向窗外的黄浦江："因为我母亲曾经说过，食物是连接人心的桥梁，而不是武器。"她转回头，眼中含泪，"父亲忘记了这一点，但我不想忘记。"
她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父亲留给我的...应该属于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
陈风郑重地接过U盘："我们会妥善使用。"
"还有一件事，"李雯犹豫片刻，"我想见见王建国和他的女儿。亲自道歉。"
马叔点点头："安排好了。他们在等你。"
会面在"灵韵珍馐"的小厨房里进行。王建国坐在轮椅上，右手残缺的三根手指格外显眼。王莉站在他身后，警惕地看着李雯。
李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跪在王建国面前："王叔叔，我代表父亲向您道歉...我知道这无法弥补您的损失，但..."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王建国用残缺的右手轻轻扶起她："孩子，错不在你。"
他从轮椅侧袋里拿出一个小陶罐："这是我用剩下的配方做的最后一罐酱油...送给你。"
李雯接过陶罐，泪水滴在粗糙的陶土上。王莉走上前，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拥抱了她。
离开时，李雯对陈风说："我想用父亲的钱建立一个基金会，保护全球传统食谱不被大公司窃取...你们愿意指导我吗？"
陈风看向林云，两人同时点头。马叔拍拍李雯的肩："你母亲会为你骄傲的。"
夕阳西下，李雯独自走在上洋街头，怀里抱着那罐酱油。二十年的恩怨，两代人的纠葛，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某种和解的可能。前方路还长，但至少，第一步己经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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