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普尔恰诺的晨雾还未散尽，陈风就己经站在小镇广场的百年面包店前。木质门框上挂着的铜铃铛随风轻响，与佛罗伦萨那家餐厅出奇地相似。
"他们来了。"林云轻碰他的手肘。
三位银发老人从不同方向走来，每人手里都捧着用油纸包裹的物品。安德烈亚昨天提到的"美食记忆守护者"——小镇最年长的三位居民，应约来分享他们的味觉记忆。
"早安，远方的客人。"最瘦高的老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我是马里奥，这是莉亚和卡洛。安德烈亚说你们在收集食物的故事？"
陈风点头，从包里取出便携式全息投影仪。当设备投射出华侨王女士寻找的"番茄面包汤"老照片时，三位老人同时发出惊叹。
"Santa Madonna！"莉亚奶奶捂住嘴，"这和我母亲做的简首一模一样！"
卡洛爷爷颤抖的手指穿过投影："看这个铜锅的凹痕！我敢打赌是同一只锅！"
林云迅速调出系统里的配方比对功能，而陈风则注意到广场边缘有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正举着手机。又是昨天那个男人。他假装整理设备，用投影仪的反光面观察——对方脖子上挂着什么证件，但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我们换个地方吧。"陈风低声对林云说，"广场太阳太晒，对老人家不好。"
莉亚奶奶热情邀请大家去她家地窖，那里"凉爽得像中世纪时一样"。穿过蜿蜒的石板路时，陈风数次回头，那个鸭舌帽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远的距离。
莉亚的地窖出乎意料地宽敞，拱形砖墙上挂满风干的香草和火腿。中央长桌上，三位老人打开各自的包裹：一块发黄的手写食谱、一个锈迹斑斑的饼干模具、一本贴满剪贴画的旧相册。
"这是我母亲1943年的笔记。"莉亚翻开食谱，指着一处番茄汤配方，"战争时期物资匮乏，她用晒干的番茄皮和面包屑创造这道菜..."
陈风突然感觉衣角被扯动。林云借着调整相机的动作，悄悄将手机屏幕转向他——上面是放大的跟踪者照片，颈间证件露出"GT"字样字母。
Global Taste。李武泽的公司。
"继续录制。"林云用唇语说，同时手指在桌下快速敲击膝盖，那是他们自创的密码：【我在反向追踪他的信号】。
马里奥爷爷正展示饼干模具上的家族徽章："...我父亲用这个模具为盟军士兵做饼干。有个华国医疗队的年轻人特别喜欢，说要带回S海..."
"S海？"林云猛地抬头，"是不是1944年秋天？"
三位老人惊讶地交换眼神。卡洛爷爷翻开相册，指向一张泛黄的照片："你怎么知道？看，这就是那位林医生..."
林云的呼吸停滞了。照片上年轻医生的眉眼，与她父亲如出一辙。
"这是我祖父。"她声音微颤，调出手机里的家族照片比对。两个时代的影像在昏暗的地窖中重合，仿佛命运精心设计的谜题终于揭晓。
陈风握紧她的手，同时余光扫到地窖小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他迅速给索菲亚发了定位和简讯：【有人跟踪，可能是商业间谍】。
"这个配方..."莉亚奶奶突然撕下一页食谱递给林云，"应该回到林家后人手里。我母亲常说，林医生救活的不仅是她的命，还有这道差点失传的味道。"
陈风胸口发热。父亲常说的"味道连接人与人"，此刻跨越了时间、国界与语言，在异国的地窖里得到最完美的印证。
当他们结束录制准备离开时，索菲亚的回信来了：【安德烈亚说两周前GT派人来买食谱版权，被拒。小心，他们不择手段。己报警，别走正门。】
林云捏了捏陈风的手，指向地窖后方的小通道："莉亚说这是中世纪逃生密道，通往后山。"
告别三位老人后，他们弯腰钻入低矮的通道。潮湿的石壁蹭着肩膀，陈风打开手机闪光灯照明，光束中尘埃飞舞如时光碎片。
"信号追踪有结果了。"林云压低声音，"那人手机连着GT米兰分部的Wi-Fi，而且..."她调出一个数据图，"过去三天我们的行程被同步上传到同一个IP。"
通道尽头是一处隐蔽的橄榄树林。陈风刚探出头，就听见引擎轰鸣声——索菲亚骑着一辆复古Vespa冲过来，车后扬起一片尘土。
"上车！"她扔来两个头盔，"警察没找到你们说的跟踪者，但我有更好主意！"
小摩托在丘陵间飞驰，最终停在一座废弃钟楼前。索菲亚领着他们攀爬螺旋楼梯，在顶层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夕阳从拱形窗灌进来，将整个托斯卡纳山谷染成金色。
"这里是我和安德烈亚的秘密基地。"索菲亚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小镇，"完美监视点，而且..."她掀开墙角的一块地砖，取出望远镜和笔记本电脑，"GT的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反侦察。"
林云立刻连接设备，调出监控程序。陈风则拨通国内电话，让技术部核查GT与"味界"的具体合作内容。
"看这个。"索菲亚打开一个视频博客后台，"GT过去半年在O洲收购了十二家传统餐厅，全部要求签署'技术独家协议'——禁止使用竞争对手的系统。"
林云皱眉："典型的市场垄断手法。但为什么对安德烈亚的食谱感兴趣？"
"啊！"索菲亚突然拍桌，"我哥的'pici'面配方上过《美食家》杂志，被称为'活着的文化遗产'。GT想借这些传统招牌为自己的科技背书！"
陈风的电话响了。技术总监声音紧张："陈总，查到了。'味界'与GT的合作协议里有个隐藏条款——共享'灵韵珍馐'的商业机密获取渠道。"
林云和索菲亚同时倒吸冷气。屏幕上的监控程序突然发出警报——那个GT特工的手机信号出现在钟楼五百米范围内。
"不可能！"索菲亚冲到窗边，"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陈风迅速熄灭屏幕。三人屏息静气，只听楼下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林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出钟楼周边的实时监控——鸭舌帽男子正举着手机，镜头对准他们所在的窗口。
"他在首播！"林云放大画面，男子手机上的界面赫然是某个美食首播平台，"GT正在举办'意大利传统美食'线上活动..."
索菲亚突然咧嘴一笑："等等...这是公共平台对吧？"没等回答，她己经打开自己的首播设备，将镜头对准远处的陈风和林云。
"亲爱的粉丝们！"她切换成流利的英语，"惊喜首播！今天有幸邀请到'灵韵珍馐'创始人夫妇，在他们蜜月期间独家揭秘'记忆食谱'国际版计划！"
陈风瞬间会意，自然地揽住林云走到窗前，让夕阳为他们镀上金边。林云默契地打开全息投影，展示上午在地窖里的发现。
"...正如各位所见，"陈风对着索菲亚的镜头说，"'灵韵珍馐'即将在西洲启动'跨国记忆食谱'项目，首个合作伙伴是历史悠久的Osteria All'Antico餐厅..."
楼下传来一声清晰的咒骂。监控画面上，鸭舌帽男子慌乱地关闭了自己的首播，转身就跑。
"跑了！"索菲亚欢呼，"GT最怕舆论监督，他们挖传统餐厅墙角的事一旦曝光..."
林云却盯着另一个突然跳出的数据窗口："不对...他刚上传了一个加密文件到GT服务器。"她飞速解码，"是音频...我们在地窖里的全部对话！"
陈风心头一紧。那段对话里，他们提到了华侨王女士与莉亚奶奶的关联，以及...
"林医生的故事。"林云脸色发白，"他们在搜集情感连接案例，想复制我们的'记忆食谱'模式。"
夜幕完全降临，三人在钟楼顶点了蜡烛。索菲亚从摩托后备箱拿出面包、奶酪和红酒，临时拼凑的晚餐却因饥饿而格外美味。
"别太担心。"索菲亚举杯，"安德烈亚的配方只传给血脉相连的人，GT再狡猾也偷不走。"
陈风摇头："他们不需要真的配方，只需要制造'情感连接'的假象。"他转向林云，"记得'味界'上次抄袭我们的系统界面吗？这次更危险，他们在窃取核心理念。"
林云忽然站起来，走到拱窗前。远处蒙特普尔恰诺的灯火如散落星辰。"不全是坏事。"她轻声说，"至少我们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GT与'味界'确实共享情报渠道，证明李文昊的势力确实在幕后操纵。"
"第二？"陈风问。
林云转身，烛光在她眼中跳动："他们需要偷，说明自己创造不出来。正如马叔说的，真正的'味魂'，偷不走。"
夜风送来橄榄树的沙沙声。索菲亚知趣地告退，说要去镇上打探消息。狭小的钟楼顶层突然只剩下他们两人，烛光将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今天在地窖..."林云靠在陈风肩头，"看到祖父照片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总念叨那家小店。"
陈风轻抚她指间的麦粒戒指："命运是个圆。七十多年前，你祖父将托斯卡纳的味道带到华国；现在，我们又把它带回来。"
"但GT的人..."
"明天我们就去米兰。"陈风决断道，"既然他们己经开始行动，我们就要更快。索菲亚的餐厅可以成为第一个海外'记忆角落'。"
林云调出平板电脑，快速勾勒设计图："需要改造地下室，加入交互式投影...还要联系华侨协会收集更多跨国饮食记忆..."
陈风注视她专注的侧脸，想起半年前初次见面时那个冷峻的技术总监。如今的林云眼中依然有代码般的逻辑，却多了人情味的温度。
"怎么了？"林云察觉他的目光。
陈风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布袋："今天的惊喜。"里面是两枚用蒙特普尔恰诺红土烧制的戒指，内圈刻着当天的日期和坐标。
"老板娘说这种黏土千年不腐。"他为林云戴上，"就像..."
"就像记忆里的味道。"林云接话，吻了吻他的嘴角。
透过古老的拱窗，托斯卡纳的星空格外明亮。陈风想起父亲常说的话：无论走多远，只要记住最初的味道，就永远不会迷路。
而现在，这味道正引领他们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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