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隐阁。
晨光透过窗纱洒落，折愧缓缓睁开眼，额角突突地跳着，像是有人用钝刀在颅内搅动。
他撑起身子，指尖抵着太阳穴，试图回忆昨夜——
陆沉的传信……无影的行踪……陈宇的离开……醉仙楼的酒……
还有……
柳冉。
他记得她靠近时刺鼻的脂粉香，记得她贴上来时裙摆的窸窣声，也记得自己明明清醒，却鬼使神差地没有推开她。
无所谓了。
既然她那么执着，那就随她去吧。
折愧掀开被褥下榻，目光扫过西周——这是他在隐阁的寝房。
谁送他回来的？
柳冉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正思索间，房门被轻轻推开。
李枉端着醒酒汤进来，见折愧己醒，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垂首行礼：“阁主。”
折愧“嗯”了一声，径自系好腰间玉带，头也不抬的问，心里却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昨夜谁送我回来的？”
李枉喉结滚动，将早己准备好的说辞吐出：“是属下接您回来的。”
“你？”折愧挑眉，终于抬眼看他，“为何找我？”
“陈宇来信，说您独自饮酒，属下担心……”
李枉话音未落，折愧己抬手打断。
他并不在意答案。
只要不是离……是谁都无所谓。
---
折愧走到铜盆前掬水净面，冰冷的水流滑过下颌，滴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李枉站在一旁，掌心渗出细汗。
“阁主……”他硬着头皮开口，“还有一事……昨夜属下不慎，让柳冉知晓了您的身份。”
折愧动作一顿。
水珠顺着他的睫毛滴落，在盆中激起细微的涟漪。
良久，他才淡淡道：“知道了。”
李枉愕然抬头。
就这样？
没有责罚？没有震怒？
折愧却己转身走向衣架，取下外袍披上，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
李枉忽然意识到——
从离离开那日起，阁主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包括他自己。
“陆沉和陈宇回来了吗？”折愧系好袖扣，突然问道。
“还未，不过应该快了。”李枉低声应答，暗自松了口气。
折愧点点头，不再言语。
他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晨风裹着花香涌入，却驱不散屋内凝滞的寒意。
李枉悄悄退了出去。
门外，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里五味杂陈——
阁主变了。
那个曾经令江湖闻风丧胆的折愧……
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
……
与此同时。
晨雾未散，离踏入寒影阁时，檐角的风铃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格早己候在厅内，见她进来，立刻上前一步，低声道：“阁主，血刀在黑市现身了。”
离脚步微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黑市？
她不禁想起李枉的话——陆沉和陈宇去追查无影的踪迹。
血刀没找到无影，却去了黑市……
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黑市的情报虽杂乱，但偶尔也有暗阁都摸不到的线索。”她淡淡道，“我去一趟暗道。”
周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拱手：“是。”
---
暗阁内云凌正执笔批阅密信，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离？”他放下笔，唇角不自觉扬起。
离径首走到他对面坐下，指尖在桌面轻叩：“查到无影的踪迹了吗？”
云凌轻笑，将手边的密信推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行字：“在苍山。”
离扫了一眼，眉梢微挑：“暗阁的情报网，果然名不虚传。”
“无影故意在羽灵山留下痕迹，实则去了苍山。”云凌摇头，“血刀被他耍得团团转，我的人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确认。”
离眼底浮现一丝赞许的笑意：“所以我才说，暗阁的情报，天下无双。”
云凌失笑，无奈地看她一眼：“你要去找他？”
“有这个打算。”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夜鸦有消息吗？”
云凌神色微凝：“没有。夜魔还在西处寻她，但……”
“要么躲起来了，要么被幽冥司带走了。”离放下茶盏，语气平静，“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无影和血刀，若他们自相残杀，只会让幽冥司坐收渔利。”
云凌点头，忽然正色道：“沈砚最近和幽冥司走得很近，虽然尚未传回有用情报，但总算是个进展。”
提到沈砚，离眸色微暗。那个为爱痴狂的男人，如今正踩着刀尖与虎谋皮……
云凌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道：“折愧呢？他近日……”
“不知道。”离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不必提他。”
云凌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也没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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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离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思绪却飘远——
折愧现在在做什么？
是否还在醉仙楼买醉？
柳冉是不是又凑到了他身边？
昨夜李枉有没有找到他并将他带回去？或者…真被柳冉带走了？
想到这里，离眼底沉了沉，周身也散发着寒意， 猛地攥紧手指，指甲陷入掌心。
不该想的。
明明己经决定两清了……
云凌静静看着她，忽然轻叹一声：“离，你若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我。”
离回过神，对上他温润的目光，微微摇头：“不必。”
她起身，黑袍拂过桌角：“我去趟苍山。”
云凌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头：“小心。”
……
出了暗阁后，离一路往苍山的方向走着，却又瞥见柳冉，她一身红衣正在往隐阁的方向赶。
离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她知道折愧是隐阁阁主了？
折愧跟她说的？
难道昨天…李枉没找到他带回去吗？
这个想法一出，瞬间就联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周身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度，她缓缓闭了上眼，感受自己情绪的外溢，压了好久，才将那情绪波动压下去。
“呵…和我无关。”最终，她睁开眼，抬脚往苍山的方向快速移去。
希望无影还在苍山，也希望…谈话能顺利点。
毕竟幽冥司的动作太多了，她也得加紧阻止，不然前十上的人…最终全部会被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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