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山雾在身后渐渐稀薄。离站在山道转折处，晨光穿透云层，在她脚前投下一道清晰的界线。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盒，星辰泪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是凝结的星河。
沈砚那双充血的眼睛仿佛还在眼前晃动。"我的阿沅不会丢下我"——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向来坚固的心防。离轻轻合上玉盒，玉璧相扣发出清脆的声响。
山风掠过耳际，带来远处松涛的呜咽。离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忘弦倒在血泊里的画面突然浮现。老人花白的胡子被雨水打湿，沾满了血沫，却还死死抓着她的手腕。
"丫头…快走！"
那是忘弦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离记得自己背着他杀出重围时，丹田被剑气洞穿的剧痛。也记得在暗巷中醒来时，云凌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睛。
"醒了？"
记忆中的声音与现实重叠。离猛地回神，指尖不自觉地抚上丹田。那里有一道三寸长的疤痕，平日不会疼痛，只有在她不顾旧伤全力运功时，才会呕出血来。
山道渐渐平缓，暗阁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离收起玉盒，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莫魂应该己经在等她了，就像三年前也是他救的她。
那时的她昏迷了七天七夜。莫魂用金针和九转回魂丹吊住她的命，云凌守在榻前寸步不离。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云凌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药。
"喝了吧。"
他没有问她是谁，也没有问她仇家是谁。只是递来那碗药，然后在她强撑着要起身时，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不急在这一时。"
离至今记得他掌心的温度，和那句话里隐藏的默契。
暗阁的大门近在眼前。离没有走正门，而是轻车熟路地翻过西侧的矮墙。药庐里传来捣药的声响，莫魂背对着门口，灰白的发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来得比预计的早。"他头也不回地说。
离将玉盒放在案几上："看看这个。"
莫魂转身，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小心地打开玉盒，星辰泪的光泽映在他浑浊的眼中："星辰泪？怎么到你手里了？"
"沈砚给的。"
"那个痴情种？"莫魂嗤笑一声，合上玉盒，"要配药引？"
离点点头："需要什么？"
"天山雪莲、千年灵芝..."莫魂眯起眼睛，"还有一味特殊的药引，我来想办法吧。"
"多久？"
"三天。"莫魂将玉盒收入袖中，"你的伤..."
"没发作。"离打断他，"不必操心。"
莫魂哼了一声："忘弦要是知道你这么糟蹋他拼死保下的命..."
"他己经死了。"离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药庐陷入短暂的沉默。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云凌的白衣出现在廊下。他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目光在离身上停留了片刻。
"药王谷的事查清了？"
"嗯。"离简短地回应，"沈砚与幽冥司合作，为了复活他夫人。"
云凌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星辰泪..."
"在这里。"莫魂拍了拍袖子，"三天后配好。"
云凌点点头，突然伸手拂去离肩头的一片落叶。离没有躲闪，只是抬眼看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着晨光。
"折愧在找你。"云凌的声音很轻，"今早来过暗阁。"
离的睫毛微微颤动："嗯，猜到了。"
"要见他吗？"
"不必。"
云凌的指尖在竹简上轻轻敲击："他可能会拆了我的暗阁。"
"那是你的事。"离转身向外走，"三天后我来取药。"
她的背影挺拔如松，没有丝毫留恋。云凌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手中的竹简不知何时己经卷紧。
莫魂在一旁轻笑："三年了，你还是留不住她。"
云凌没有回答。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将奄奄一息的离抱回暗阁时，就明白这个女子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就像现在，她明知折愧在满世界寻找，却依然选择独自离去。
山道上，离的脚步渐渐加快。丹田处的旧伤安静如常，没有一丝痛楚。她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只要不全力运功，这伤就像不存在一样。
官道旁的树影里，一只山雀扑棱棱飞起。离突然想起茶仓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折愧灼热的呼吸，还有他说的那句话：
"从你中毒那日起，我们之间就再没有界限可言。"
离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唇瓣，那里早己没有痕迹。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己经西斜。折愧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发疯似的找她，那个疯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多事。"
她低声咒骂，却不知是在骂折愧，还是在骂自己此刻的动摇。前方的岔路口，一条通往寒影阁，一条伸向未知的远方。离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第三条路——一条鲜有人知的山间小径。
这条路，通向临渊阁。
临渊阁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听到了太多次。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亲自去一趟临渊阁，揭开这个神秘地方的面纱。不仅仅是为了看看幽冥司在那里到底搞什么名堂，也是为了去看看那个没能等到星辰泪的阿沅。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沈砚不肯放弃，那么她们之间迟早会有一场正面对决。她得去看看幽冥司到底在搞什么鬼。
也许知道了幽冥司拿阿沅的尸体在做什么的话…可以…
让那个深情且执着的男人清醒一点。
她不太想与他为敌，毕竟他始终还算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因为阿沅的离开而陷入了黑暗，不然他也不会又把星辰泪给她。
冲着他又将星辰泪给她，且没要求别的，她也该…唤醒他，就当是还人情吧。
大家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沈砚也知道，可他依旧愿意为了那一丝不可能的谎言而冒险，去和幽冥司合作，说到底…他只是不能接受阿沅丢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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