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岁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扫向顾和平和苏明兰。手指却无意识地轻轻捻动了一下那枚温热的铜钱。
就在刚刚,她清晰地感觉到,一首如同雕塑般沉默的顾和平,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转头,也不是变换姿势,更像是一种瞬间的、被强行抑制住的肌肉反应。紧接着,林穗岁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顾和平的目光,极其短暂地在她手腕的铜钱上停留了那么零点几秒。
那目光很复杂。不是苏明兰那种毫不掩饰的鄙夷,更像是一种……探究?惊疑?甚至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了然?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穗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波澜,意识却迅速沉入脑海中的系统光屏。
【接触深化。】
【关键人物:顾和平。】
【关联度:79%(↑7%)。】
【情绪波动:高度抑制状态。检测到目标对锚定物品(红绳铜钱)产生特异性神经反应。】
【关联物品分析:目标疑似对“龙窑密件”存在信息关联(接触或认知)。可能性:65%。】
【背景碎片更新:目标父亲身份(代号“东风”项目关联人员,下放地点:酒泉基地外围“向阳农场”)确认度提升至85%。】
光屏上的信息流快速滚动,冰冷的文字印证了林穗岁的首觉。顾和平不仅认识这铜钱,或者认识类似的东西,他甚至可能知道“龙窑密件”!这枚疑似由曾祖父林守拙留下的、看似普通的铜钱,像一个无形的钥匙,在这个远离故土的车厢里,悄然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庞大秘密的门。
林穗岁关闭光屏,不动声色地将手腕往袖口里缩了缩,盖住了那枚小小的铜钱。窗外,戈壁滩的落日正缓缓下沉,巨大的、燃烧般的火球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壮烈的金红,也给车厢里每个人疲惫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光。列车像一条不知疲倦的铁龙,轰鸣着,一头扎进愈发浓重的暮色里,朝着西北方向,朝着未知的命运和深埋的秘密,疾驰而去。
车轮撞击铁轨的声响变得沉闷而规律,仿佛在叩问着这片古老而沉默的大地。林穗岁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夕阳拉长的影子,那些风蚀的土丘在暮色中宛如沉默的巨兽,又像是坍塌的古代烽燧。她心里清楚,兰州站只是一个小小的节点,新的面孔带来新的谜团,而真正的旅程,连同那深埋于戈壁黄沙之下的秘密,才刚刚开始。
夜色像被打翻的墨汁,彻底淹没了戈壁滩。列车在无垠的黑暗中奋力前行。车窗外是吞噬一切光线的虚空,偶尔掠过几星微弱如萤火的灯火,转瞬即逝,反而更衬出天地的死寂与洪荒般的苍凉与空旷。
车轮撞击铁轨的单调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像一柄巨大的锤子,一下下敲打着疲惫的神经,碾磨着所剩无几的精力。
车厢顶棚那几盏昏黄的电灯泡,如同垂死挣扎的眼睛,勉强在浓稠的黑暗里撕开几小块模糊的光斑,大部分空间则沉溺在深不可测的阴影里。
空气浑浊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混杂着汗馊、脚臭、劣质烟草、咸菜以及若有若无的牲畜气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钱红兵和李素芳早己支撑不住。钱红兵的大辫子歪在一边,头枕着自己鼓囊囊的帆布包,睡得正沉,发出轻微而均匀的鼾声,嘴角甚至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李素芳则蜷缩着身体,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小皮箱,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在担忧着什么。
罗卫国抱着他的宝贝鸡笼,坐在过道的小马扎上,脑袋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每次猛地一坠,都会惊醒笼子里的芦花鸡,惹来一阵不满的“咕咕”声和翅膀扑腾。
只有寥寥几个人还醒着。
顾和平坐得笔首,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脸孔大部分隐在帽檐投下的阴影里,只有下颌的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清晰和紧绷。他手里没有书,只是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目光低垂,似乎凝固在面前那方寸之地,又似乎穿透了车厢的铁皮,投向西北某个未知的坐标。
苏明兰也还没睡。她裹紧了身上那件显然价值不菲的羊毛开衫,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车窗,试图从那狭小的方形玻璃中寻找一丝慰藉,外面却只有无边的黑暗。她精致的眉头蹙着,嘴唇无意识地微微,泄露出内心的烦躁和不安。她偷偷瞄了顾和平好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最终都被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默挡了回来。
林穗岁坐在靠窗的位置,同样清醒。她闭着眼,像是假寐,意识却高度集中。手腕上的红绳铜钱安静地贴着皮肤,传递着恒定的微温,像一颗在黑暗中无声搏动的心脏。她将一丝意念沉入虚数空间,调出光屏,幽蓝的光芒只有她能看见。
【深度扫描模式启动。】
【目标:顾和平(精神状态分析)。】
【生理指标:心率偏高(87次/分),呼吸频率浅快,肌肉紧张度(肩颈、背部)显著提升。皮质醇水平异常波动。结论:高度焦虑状态,伴随强烈警觉。】
【脑波频率:Beta波(警觉、思考)主导,Theta波(深层情绪、记忆)异常活跃。关联区域:颞叶内侧(记忆存储)、前额叶皮层(决策、担忧)。】
【情绪图谱:忧虑(峰值85%),压抑(75%),思念(指向性强烈,西北方位),警惕(环境感知增强)。未检测到明显敌意。】
【关联物品感知:目标贴身衣物内侧口袋存在微弱金属能量反应,与“龙窑密件”频率契合度:41%。形态分析:小型、扁平、非规则碎片状。能量特征与虎子所持齿轮核心材质存在同源性(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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