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
只开了盏床头的暖黄小灯，光线像一层薄纱覆在摊开的杂志上。
楼晚跪坐在地毯上，指尖沿着照片上楼砚辞的轮廓慢慢描摹，从他微蹙的眉峰到紧抿的唇角，每一道线条都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疼。
她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纸页上，试图从他深邃的眼眸里找到一丝熟悉的温度，可照片上的他隔着遥远的西洲阳光，眼神冷硬得像块淬了冰的铁。
会不会是角度问题？会不会是媒体断章取义？她翻来覆去地看，连苏妤歪斜的珍珠项链扣都数了几遍，生怕漏看了什么能推翻这一切的细节。
眼眶酸涩得厉害，她揉了揉眼睛，却在低头时看见手背上落下的泪滴，在暖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叮——”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了一下，屏幕亮起的瞬间，楼晚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发信人，心脏就先一步抽紧了。
她太熟悉这个时间点的信息了，就像熟悉他每晚睡前会替她掖好被角的习惯。
不用点开，她都能在心里默写出那串字句——
“到家了吗？早点休息，别太累。晚安。”
她靠在冰冷的落地窗边，看着花园里的人工湖。
今晚没有风，水面却莫名漾起一圈圈细碎的波澜，像极了她此刻翻涌不定的心。
想起半个月前他深夜回来，西装口袋里还揣着给她带的桂花糕，指尖却染着干涸的血渍，衬衫领口下露出的纱布边缘渗着红。
她当时捧着那盒尚有余温的糕点，看着他，问了句
“疼吗”，他只在水汽氤氲中回头笑了笑，说
“没事的，不用担心…”
那时她就知道，能让楼砚辞受伤却不愿多言的，除了西洲那位老爷子，再无他人。
他不说，她便不问，只是在他换药时默默递过消毒棉，在他蹙眉时悄悄关掉过于刺眼的灯。
她不是没有预感，西洲那座老宅里的每一次召唤，都意味着一场风暴，只是没想到这场风暴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还裹挟着这样不堪的一面。
她抬手抹掉脸颊上的湿痕，唇边牵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自嘲的笑。
打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果然和她预想的一字不差，连末尾那个带着温度的“晚安”都像刻好的模板。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许久，最终只落下一个字——
“好”。
按下关机键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暖黄的灯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那本摊开的杂志上，楼砚辞的脸被阴影覆盖了一半，只剩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隔着纸页与她对视。
她需要离开，需要一个能让空气不再窒息的地方。
楼晚沉默着穿上外套，将车钥匙塞进兜里。
走到门口时，她顿了顿，又折回书桌前，将那本杂志连同折叠好的报纸一起塞进随身的大包里。
皮革包面触到纸页时，她指尖微颤，却还是毅然拉上了拉链。
车子驶出南家别墅大门时，后视镜里的灯火越来越远，最终缩成一点模糊的光晕。
深夜的公路空旷得像一条黑色的绸带，车灯划破黑暗，却照不亮前方的路。楼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些发白，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在耳边回响。
不知不觉间，车子开到了城郊的盘山公路上。
楼晚将车停在观景台边，摇下车窗。山风裹挟着草木的气息灌进来，吹得她发梢凌乱。
远处城市的霓虹在夜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她从包里拿出那本杂志，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再次看向那张照片。
这一次，她没有再看楼砚辞，而是死死盯着苏妤那只搭在小腹上的手。
指尖冰凉的触感仿佛透过纸页传来，她忽然想起楼砚辞曾说过，他讨厌任何未经允许的肢体接触。
这个问题像根针，狠狠扎进她心里。山风越吹越冷，楼晚抱紧了双臂，却依然觉得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她不知道这场西洲的风波背后藏着多少算计，也不知道楼砚辞那句“很快回来”究竟有几分真心。
此刻的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藏进一个没有西洲、没有苏家、没有这些荒唐头条的地方。
车子再次启动时，楼晚调转了车头。她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只是任由本能驱使着方向盘，在无尽的夜色里，像一艘失去航向的船，漂向未知的远方。
包里的杂志边角硌着她的后背，提醒着她这场尚未开始便己风雨欲来的感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颠簸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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