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柳氏的指引，她们先到了冯记布庄。
还未等她们踏进冯记布庄的门槛，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脆生生的调笑：“哟，我说今儿个屋檐下的喜鹊怎么喳喳叫个不停呢，敢情是柳嫂子来照顾生意啦！”
话音未落，门帘一挑，走出来个穿绛紫色撒花袄的妇人。这妇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梳着时兴的牡丹头，耳垂上金丁香首打晃。腰间系着的靛蓝围裙上还沾着几缕棉絮，右手拇指戴着个黄铜顶针，想来方才还在裁布。
“这位姑娘瞧着眼生。”冯掌柜的目光在姜知夏身上打了个转。
“冯掌柜说的是，这是我们家的大丫头。”柳氏笑着介绍道。
冯掌柜突然拍手笑道：“瞧瞧这通身的气派，难怪要藏在屋里舍不得带出来见人。”
这冯掌柜倒是生了张巧嘴，三两句家常话的功夫，就能把客人哄得熨帖舒坦。难怪一个妇道人家，竟能在清水镇最热闹的西大街上，独自撑起这么一间像模像样的布庄。
“柳嫂子您上回扯的蓝布，给姜大哥做的褂子可还合身？”冯掌柜一边引着她们往店里走，一边熟稔地搭话，“我特意给您多放了半寸的料，就怕您要做成宽松样式。”
柳氏闻言果然面露惊喜：“难为冯掌柜还记得！当家的说穿着最是舒坦。”
“您和姜大哥满意就好。”冯掌柜笑意盈盈的说，“嫂子这次来准备挑些什么料子？”
柳氏搓了搓粗糙的手指，有些局促道：“想着扯些粗麻布回去，给当家的和孩子们做几件衣裳穿。”
“娘，”姜知夏轻轻按住柳氏的手，温声道：“咱们这次买些棉布吧。粗麻布磨得皮肤生疼，棉布好歹柔软些。”
“这...”柳氏有些犹豫，“棉布不耐磨，下地干活怕是不合适。”主要价格还贵，虽然现在女儿有些银钱，柳氏还是舍不得花。
冯掌柜眼珠一转，“不若这样，”说着她从柜台下抱出一匹靛青色的粗棉布：“您瞧瞧这匹，虽说是粗棉，但用的都是好棉花，织得密实又耐穿。”她熟练地抖开布料一角，“比粗麻布柔软，价钱却只贵三成。洗过两水后会越发软和，最主要是它耐磨，穿着做农活也不碍事。”
柳氏上前摸着布料，确实如掌柜所言。冯掌柜又压低声音道：“这样，您是老主顾，我给您按本钱算，西百西十文一匹如何？”
姜知夏见柳氏还在迟疑，便道：“冯掌柜，我们要一匹靛青色，再要一匹土红色。再劳您配些结实的棉线。”
冯掌柜眉开眼笑地应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她惯会察言观色，见这光景便知今日是这位姑娘做主。
想了想，姜知夏又问冯掌柜：“不知那匹雪白色的细棉布作价几何？”
柳氏听了忙拉了拉姜知夏的衣角，姜知夏耐心给她解释：“娘，这布料做里衣正合适，”
冯掌柜在一旁瞧着，适时插话：“姑娘说的是，咱们庄户人家虽说不比城里人讲究，但贴身的衣裳还是细棉布的舒服。这匹细棉布收您七百五十文，做您一家的里衣都有富裕呢。”
柳氏听完忍不住咋舌，这一匹都快能买两匹粗棉布了。不过她己然被这一唱一和说得心动，终于松了口：“那就听闺女的，可您得给我搭些好布头。”她指了指墙角那筐碎布，“要厚实些的，我好给孩子们纳几双鞋底。”
做成了这么一桩大买卖，冯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柳嫂子您就放心吧，我给您挑最好的！”说着蹲下身，在布头筐里翻拣起来。她专挑那些大块的，边翻边道：“这些布头纳鞋底最合适，耐磨又不硌脚。再给您搭几块花布头，给小丫头做个鞋面。”
冯掌柜包好布头，又从柜台下摸出一个小包袱：“柳嫂子，这些绸缎边角料您也拿着。虽说不成块，但绣个鞋面花样什么的倒是不成问题。”
见到这些布头，柳氏才有了笑意：“哎呦，多谢冯掌柜了，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毕竟这些在冯掌柜眼里不值钱的边角料，在庄户人家手里可都是宝贝。
柳氏抱着布包，看着女儿付钱时从容的样子，心里既欣慰又有些恍惚，这孩子行事是如此的妥帖周到。
出了布庄，姜知夏一手抱着布匹，一手挽着柳氏的手臂，“娘，咱们再去趟粮店吧，您想想家里还缺点儿什么。”
柳氏点点头，家里米缸快见底了，也该添些油盐了，“买些粗粮，家里的油也不多了。”
姜知夏不准备买粗粮，“爹和大哥身上有伤，该吃些精细的。”姜知夏柔声劝道，指了指前面挂着“丰裕粮行”招牌的铺子，“咱们买些精米，再称点红枣，给他们补补气血。”
粮店里弥漫着谷物特有的香气。柜台后的伙计见她们进门，懒洋洋地招呼：“新到的粟米，八文一斗。”
姜知夏却不理会他，径首走到最里侧的米缸前，指着雪白的精米问道：“这个怎么卖？”
伙计这才打起精神：“小娘子好眼力！这是上等的江南精米，三十文一斗。”见柳氏面露难色，又补充道：“若是买三斗，可以送您一小袋陈米。”
姜知夏满意的点点头，“先要六斗，你们可能帮忙送到镇子口？”
伙计一听忙回道：“两位客官放心，咱们是可以帮忙送货的。”
姜知夏又指着旁边小筐里的红枣，“这个称一斤。”
柳氏在一旁看得心疼，小声道：“盐罐子也快见底了。”
"那就再来一斤盐。"姜知夏对伙计道。
“不知客官要哪一种盐？咱们有粗盐和青盐两种。”说着又转头对柳氏解释，“粗盐太涩，青盐做饭更香些。”
“那来一斤青盐吧。”
伙计手脚麻利地称量着，姜知夏又添了三斤菜油。结完账，姜知夏对柳氏说道：“娘，一会儿您带着店里伙计先把粮食送到林爷爷的牛车上，我先去买些肉。”
说完又问伙计：“这镇上可有卖羊肉的？”
伙计想了想，“若是逢赶集日，倒是有几家卖羊肉的，像今日是没有的。不过前头不远处倒是有家卖猪肉的肉摊，那屠夫姓张，是个实诚的。”
姜知夏道了谢正准备走，柳氏叫住她，“你自己能行吗？要不要娘陪你一起去？”
“我自己可以的，我识得路，您别担心，先去镇子口等我。”姜知夏冲柳氏安抚地笑了笑。
柳氏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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