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江城一中被法国梧桐覆盖，蝉鸣像浸在冰水里的银铃，在教学楼间晃出细碎的光。付子馨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校园贴吧的新生帖子正以每分钟三条的速度更新，她忽然在评论区看到加粗的红色字体：宋星承真人比照片帅十倍！本人亲眼看到，校服第二颗扣子没扣，喉结绝了
“嘶——”付子馨倒吸一口凉气， 手肘猛地撞向旁边的薛莓，后者正抱着保温杯喝着豆浆，白色的豆浆顺着下巴滴在浅蓝色校服领口，像朵突然绽放的小花开在苍白的雪地上。
“不好意思啊，莓莓！”付子馨赶忙掏出纸巾。
“没事没事。”薛莓抽出纸巾擦拭，睫毛上还沾着些许豆浆，在阳光下颤巍巍的像振翅的蛾。
付子馨把手机往她面前一推，屏幕上“中考状元”“江城一中新晋校草”的关键词刺得薛莓眯起眼。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白衬衫，领口规规矩矩扣到顶，正是昨天在教务处帮她捡起钢笔的那个男生。当时他蹲下身，阳光穿过他耳后的绒毛，在她手背上投下一片金色的雾。
“三班名单里有他。”薛莓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在冷水里的硬币，清冷却发颤。她想起昨天贴在公告栏的分班表，宋星承的名字用黑色水笔写在第三行，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承”字的捺笔拖得老长，像一道没写完的惊叹号。
付子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肤：“快看！许佑的帖子！”
手机屏幕跳转的瞬间，薛莓的世界突然静音。那张偷拍的照片里，一男一女并肩而行，虽说看不清正脸，但薛莓一眼就认出他来。两人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地上的影子交缠成模糊的一团，像两株被风雨打弯的芦苇。
评论区顶端飘着一条新回复：据说两人考上了同一个大学，学霸的爱情太好磕了。
保温杯从手中滑落，“砰”的一声砸在青石板上，薛莓听见付子馨在远处喊她的名字，声音像是从海底传来，混着心跳的轰鸣。她弯腰去捡杯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莓莓，你的脸色好差。”付子馨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带着防晒霜的柑橘味。薛莓抬头，看见好友眼中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
“没事，可能是没吃早餐。”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梧桐叶落在她发间，像一片秋天的叹息。远处传来上课铃，叮叮当当的声音里，她弯腰捡起保温杯，瓶身上的草莓贴纸被蹭掉了一角，露出底下斑驳的旧痕——那是许佑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教室在三楼，楼梯转角的窗户正对着操场。
“让让。”头顶突然传来低哑的声音，带着薄荷糖的清冽。薛莓慌忙后退，撞上身后的付子馨，两人差点一起滚下楼梯。宋星承侧身而过时，校服上的皂角香轻轻扫过她的鼻尖，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她听见付子馨在耳边倒抽冷气：“这男人走路带风啊！长得倒挺帅的！咦～这～这不就是宋星承吗？”
薛莓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快步走进教室。
教室是老式的绿漆木门，门牌上“高一三班”的铜字被磨得发亮。班主任李青山站在讲台上，黑框眼镜反着光，手里的玻璃罐晃出细碎的光。薛莓在倒数第二排坐下，抬头便看见黑板上方的校训：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粉笔灰在阳光里飞舞，像无数小小的星子。
“同学们好！我叫李青山，是你们的班主任老师。”李青山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身时眼镜微微反光，露出温和的笑意："接下来的三年里，我会陪着大家共同成长。现在先来玩个小游戏——"他变魔术似的从讲台底下掏出个玻璃罐，"每人折颗星星，写下对高中生活的期待。"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折纸声，像春天里蚕啃食桑叶的沙沙声。付子馨趴在桌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通红的脸——她正在偷拍前排的宋星承。少年单手托腮，栗色头发被阳光染成金棕色，发梢的弧度像月牙的尖端。薛莓看见手机屏幕里，他突然转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像夜空中突然亮起的星。
“同学，侵犯肖像权要判三年哦。”宋星承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像刚拆开的巧克力，微微发苦的甜。付子馨手忙脚乱按灭屏幕，铅笔滚到地上，在瓷砖上画出一道歪斜的线，像她此刻乱七八糟的心跳。薛莓弯腰去捡笔，却看见宋星承的球鞋尖沾着一点白色液体——那是刚才在楼梯间蹭到的。
许愿瓶被传送到教室后方时，薛莓的浅粉色星星和付子馨的靛蓝色星星撞在一起。透明玻璃罐里，它们叠成温柔的渐变色，像傍晚的天空遇见深海。李青山把瓶子放在讲台上，阳光穿过玻璃，在黑板上投下一片五彩的光斑，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
“放学前把作业交到我办公室。”李青山的话被下课铃切断。付子馨立刻扑过来，眼睛亮得像发现宝藏的海盗：“刚才宋星承看我了！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薛莓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诉说某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她想起许愿瓶里的星星，突然希望风能把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吹到某个遥远的地方去。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夹杂着男生们的笑闹，其中某个声音格外清亮，像冰汽水开瓶时的“啵”一声。
“去买草莓大福吗？”她转头问付子馨，后者正对着手机里宋星承的偷拍照片傻笑。阳光穿过教室的窗，在她们的课桌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像两条即将交汇的河流。
教学楼外的梧桐树下，卖草莓大福的老奶奶正揭开保温桶，白色的蒸汽里飘来甜美的香气。薛莓接过付子馨递来的点心，咬下一口，冰凉的奶油在舌尖化开，混着草莓的酸甜，像这个夏天最后的告别。她抬头望向天空，暮色中己有几颗星星开始闪烁，其中一颗格外明亮，像谁眼中未说完的话。
“看！北斗七星。”付子馨指着天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兴奋的脸。薛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看见宋星承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起，像一片即将飘落的云。
夜幕渐渐降临，江城一中的教学楼亮起灯光，像散落人间的星星。薛莓咬下第二口草莓大福，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却突然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原来再甜的点心，也盖不住心里的涩。
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为这个夏天唱一首温柔的挽歌。忽然听见付子馨在耳边说：“莓莓，你看，流星！”
她抬头望去，一颗流星正划过夜空，拖出长长的光痕。这一刻，她在心底默默许愿：希望未来的日子，能像这星光一样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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